况且在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姚大人就充分显示了他的政治头脑。
直言上谏,让太平公主离开长安,让陛下的两个哥哥去外地安置,两个弟弟解除兵权。
若当时真如姚崇所设想的一般,何愁陛下握不住权。
“可陛下年老的荒唐之举,到底还是伤了姚大人的心呐。”
有人唏嘘着摇头,话的声音却极小,随着风也便散了去。
皇帝离开了太极殿,殿内的官员也三三两两散着。
但大家都记起这个两朝为宰的人物。
年岁大些的官员看着外面正升起的日头,往事在心中盘桓难以散去。
张说也是其中一员。
他算不上年岁已高,却也并不年轻。
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他便鼎力支持陛下。
他与姚崇站在一处,姚崇的政治才能他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
此时他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
他不喜姚崇!
首席宰相只有一人,出于对自己地位的本能保护,他是不希望有才能高于他的人,与他一并坐在宰相的位置。
姚崇不来,那才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此时他只需坐壁上观,维持现状,便可保住自己的位置。
但此时。
张说看过了天幕,看过了刚刚挥手散朝的帝王,只余叹息。
他是不喜姚崇,可这几日,他将朝堂凝滞的气氛看的一清二楚。
无人敢言,无人纳谏,百官行事畏畏缩缩,无人敢推陈出新,无人有创新之举。
此时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正是用人之际,休养生息以发展民生才是正举。
实在需要太多有才能,能办实事的人才。
所以张说叹息。
站在公理的角度,他心如明镜,姚崇应当回来。
陛下当年为自保,姚崇被贬同州刺史。
现在陛下坐稳了位置,哪怕没有天幕那句“救时宰相”的提醒,也是时候该将姚崇调回来了。
于情于理,甚至于安抚整个朝堂之上那整片的惶惶之心,陛下也该有行动了!
他有幸曾为陛下是侍读老师。
彼时,他看着心怀鸿鹄之志的年轻太子以成熟的政治手腕,笼人心,起政变,他便知晓他不该如其余皇子般碌碌终生。
年轻的帝王也果然不负期望,天幕之中,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由李隆基一手开创的开元盛世。
此番盛景见过便令人难以忘怀。
更何况他便生于大唐,长于大唐,他的命运与大唐的命运息息相关。
他想亲眼一睹盛唐之景,一睹天幕之中所说的,九天阊阖,万国来朝之盛景!
一手开创盛世景的帝王,他不该落得个弃城逃跑,弃长安于不顾,弃黎民百姓于不顾的名声啊。
张说最终停下了脚步,理了理官袍之上的褶皱,最终转过身去。
他站得挺直,走得端正。
若帝王犹豫不决,不知决断,那么他便要将那条名路指给他看。
若满朝文武因后代“听信谗言”之评论而畏缩不前,那么他便要走在最前沿,上谏直言。
陛下当请姚大人为宰,以平众百官心中之畏惧,以开君名臣贤盛世之局面局面,有陛下此举在先,何愁没有盛世。
于是,他回去了。
本以为要多费一些口舌。
但正值壮年的帝王坐在案前,他像是知道他为何而来一般,对他道:“朕预备去骊山阅兵,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说先是拧眉沉默思索。
的确,已经许久未有阅兵演习,军纪涣散,应当整治。
陛下借此机会也可树立起在军队的绝对权威,陛下初登帝位,这有利于巩固皇权。
而涣散军纪之气氛必出昏官,借此机会,杀鸡儆猴。
军纪的确应当整顿,但放在这个时候却并不合适。
此时不宜起兵,此时应当发展国力,休养生息。
张说犹豫,正欲直言。
但突有灵光闪现。
那是骊山啊!
天子出巡,方圆三百里内的地方官员皆要前来拜见。
同州,恰巧在这方圆三百里内。
姚崇为同州刺史,正是在前去拜见的官员之列啊!
陛下之心哪里完全在阅兵之上,这是要去仿刘备三顾茅庐,亲自去请姚大人啊!
张说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