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长真的可以聆听神谕,那么请替我向万能在上的主表达崇敬之心。” 冷淡悦耳的声音落入耳中时,他首先注意到的竟并非对方话语中的挑衅之意。 而是那点若有若无、不可捉摸、如珠似玉的笑意。 路西菲尔傲慢地向加百列伸出指尖。 并非诱惑且无须诱惑,就已经在信奉朱庇特的天使长心中埋下禁果。 “未婚夫?”加百列前脚刚离开,明天即将替波吕斐斯出征的红发雌虫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他张扬英俊的面容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好久不见。”阿缇琉丝无视了他的询问,用没被谢默司牵着的那只手轻巧地打了个招呼,“近来应该一切都好?” “你看到那条讯息了对吧?”威廉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就想和阿缇琉丝握手,即便对方并没有这个意向。 始终沉默的副官终于忍耐到了极点,他用力挥开威廉已经伸来的手,力度大到周围虫族都能听到一声脆响:“和你有关系?” “是的。”谢默司笑着替阿缇琉丝承认,友好地和威廉打招呼,“第七军团的威廉上校么?” “是的?”夏盖语气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他不耐地转头看向谢默司,碧绿的眼眸写满戾气,“你替主人承认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谢默司脸上浅淡的笑意缓缓褪去,他在唇齿间将“主人”一词反复品味后,那双深灰色的瞳孔与夏盖对视片刻,缓缓将目光投向自己正牵着阿缇琉丝的手。 夏盖的虫目刹那猩红。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阿缇琉丝恍若无知无觉,他看着双眼已经呈现虫化趋势的夏盖,神色冷淡自若,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看着副官。 副官便在这注视中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猩红的虫目一点一点变回碧绿。 “怎么不继续了?”阿缇琉丝勾起一个笑容。 夏盖沉默着没有说话,自顾自地伸手想去触碰阿缇琉丝另一只空着的手。 阿缇琉丝维持着唇边笑意,轻描淡写地避开夏盖和谢默司的手,一视同仁地和谢默司说:“军长应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眼前的祭神仪式。 谢默司暗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去哄小未婚夫:“知道的。” 从他的角度低头便可看见对方雪白柔软的耳垂、线条分明的侧颜,被甩开的手下意识便想捏去,却顾忌着还在气头上的小雄虫,安安分分地保持着距离。 目睹了全程的威廉见缝插针地大笑着说:“你们经常惹他生气?” 狂妄俊美的红发雌虫继续补刀,他兴致勃勃地龇牙笑道:“啊,他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天,可从来没有生气过诶。要不要我传授你们几招?” “威廉上校不妨猜测一下……”谢默司带着温和冷淡的笑意轻叹,而在这笑意之下,尼普顿世代相传的霸道与傲慢尽显无遗,“批准你晋升申请的总参谋部,姓什么?” 已经恢复冷静的副官完全不在意威廉,这个雌虫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漠然决定明天要在威廉按下投降键之前,彻底击垮这个雌虫。 生死决斗的擂台上,发生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裁判官似乎格外关注厄喀德那。” 戴着金属面具的裁判官拥有一双冰蓝色眼睛,他沉寂地看着对面,如深渊般不对周围任何事物产生反应。 他理所当然地无视枢机大主教的寒暄,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如曾经坐在黑暗中的提坦之森里一般。 枢机大主教并未指望这位新任裁判官回复自己,只是身边战败而归的加百列让他有些不自在,所以尝试着说些无意义的废话。 新任裁判官十分受教皇冕下信任,甚至被指为哈提家族的出征者,枢机大主教猜测圣父似乎有扶持这位裁判官和骑士长分庭抗礼的打算。 这位代号铁面的裁判官,在加入神教后暗中处决了多位异教徒,其中包括不少他的老东家——第九军团里的高级军官。 “时刻关注着自己的敌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骑士长雅利洛慵懒地淡淡说道,“只是铁面裁判官与厄喀德那继承人,好像并非纯粹的敌人。” 列昂所有生平事迹,都被神教扒得干干净净,他曾追求阿缇琉丝伯爵的事情自然也无从隐瞒。 教皇闻言,微微侧头去看列昂:“我相信铁面裁判官会为哈提带来战果。” 他平淡无比地下达着残酷的命令:“厄喀德那与芬尼尔之中,你至少要为哈提带回一颗头颅。” 列昂平静地领命,对教皇行了标准吻心礼。 他确实圆满完成了任务——铁面裁判官杀死了芬尼尔家族这一代中最出色的雌虫,在对方已经按下投降键后。 在几天后的分组晋级中,他毫不留情地亲手杀死了佐伊的哥哥。 这起由列昂亲手缔造的死亡,注定了日后他被阿缇琉丝亲手击毙的命运。 这是两世命运中很奇妙的一点—— 这一世轮到他独自吞下一切真相,心甘情愿地为阿缇琉丝付出一切。他抛弃寒门神话的荣誉,斩断所有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投身曾被自己弃如敝履的黑暗,亲身成为命运大势中的逆流。 也轮到阿缇琉丝对他的痛苦不再好奇。 不在乎任何原因,不好奇任何苦衷,只是冷淡平静地替挚友处决他。 很久很久以后,当列昂捂着被脉冲枪震碎的心脏,一点一点地说出自己所背负的一切真相时,他痛苦不已地、哀求地仰头去看背光而立的阿缇琉丝。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看不清阿缇琉丝的脸。 亲手处决了列昂的昳丽雄虫,打断了他急促不已、颠三倒四的叙述,平静地说:和我没有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了。 不论你是为了谁。 以高级雌虫的强悍体质,哪怕被挖出心脏,短时间内也是死不了的。 列昂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死。 他痛到落泪,酸涩的眼泪和粘稠的鲜血汇聚到一起流下,他在弥留之际恍惚地想到自己曾多么无情地放弃这个雄虫。 真的好后悔。 真的好痛。 真的真的好爱你。 感受着生命从体内一点一点流逝,列昂·阿列克第无数次回忆自己的两世,除了回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除了眼前这个雄虫,他想不起任何其他人。 为什么要到那么晚,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当初能再果决一点、再勇敢一点、再爱阿摩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最后的最后,他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阿缇琉丝,能不能帮自己摘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他不想以铁面裁判官的身份,作为留给阿缇琉丝的最后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