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还是宇宙,对于他而言都是俯首可拾。 象征着世俗巅峰的权力名誉与深邃宏伟到极致的宇宙星空,这些事物都无法使他动容,他已睁着那双碧绿璀璨的眼眸,冷漠厌烦地注视了这个世界二十多年,这些事物在过去不曾令他欣喜,在未来也注定不会。 唯一能令他心潮澎湃的,只有阿缇琉丝而已。 所以—— 所以如果要让夏盖自己形容他带回这面旗帜时的心情,他会自然无比地联想到某本流传于少数种里的诗集,因为阿缇琉丝的缘故,他曾在繁忙到连月通宵的情况下,仍旧坚持着读完这本诗集。 读完整本精致的薄薄诗集,他仅记得其中一首关于夜见情人的甜蜜诗歌。 写下这首诗歌的雌虫为了能够在爱侣入睡之前站在对方的窗下,曾独自穿梭于月夜下的丛林中,他记录了自己一路上朝圣般激动而又甜蜜的心情。 在几千年前落后而又蛮荒的严冬纪,曾有一个雌虫奔跑于深夜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他汗流浃背而又战栗欣喜,从他额头滑落的汗珠与他头顶盛大的月辉是这场疯狂示爱的唯二见证者。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爱侣是否已经入睡,仅仅为了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与爱侣惊喜的笑颜,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 这并不是一场完全甜蜜的夜行,严冬纪的深夜丛林永远与死亡深深绑定,所以这是一次疯狂血腥而又浪漫痴情的深夜狂奔。 如擂心鼓的甜蜜、冲动、疯狂与夜见爱侣的静谧、痴情、渴望,这两者相结合才是夏盖带回军旗时的心情。 制造死亡的军事行动与夜见情人的浪漫幽会,这世上只有夏盖才会认为两者是一致的,也只有阿缇琉丝会让他认为两者是一致的,这是只属于他和主人的命运羁绊。 无数次穿梭于深空星海,无数次奔走在生死之间,从生命到荣誉,从肉。体到灵魂,夏盖的一切都只为了阿缇琉丝,都只为了去到阿缇琉丝身边。 当然,正如几千年前的那名雌虫被丛林猛兽攻击一样,夏盖在这次战役里同样难免负伤,对于兜虫的体质和二十集团军的医疗后勤而言,这点伤势完全算不上严重,但他依旧“诚实”地告诉阿缇琉丝: 他受伤了,需要主人的鼓励与安慰。 他确实受伤了只是并不严重而已,隐瞒部分真相远远算不上谎言。 心安理得的副官挤上阿缇琉丝午休时的简易行军床,伸长了手臂将主人捞在身边,以免自己将对方挤下去。 温暖的、结实的、带着隐约血气的臂膀就这样垫在阿缇琉丝脑后,对这个姿势有所警觉的雄虫选择起身坐起,他依旧懒得下床,但却没有靠在副官怀里,而是警告对方不许动手动脚。 他姿态端正地坐在小床上,目光落在摊在办公桌上的金蓝旗帜上,二十集团军位于环卫星的临时基地十分简陋,阿缇琉丝并没有选择将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办公设施建设里。 通讯统战部门、后勤运输基建、医疗运转中心……资源应该被优先分配到这些地方。 如果不是处理多方信息需要维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阿缇琉丝不会给自己留下午休的时间,仅仅只是一场战役涉及到的信息筹算,对于指挥官的身心损耗便已经来到一个无法估计的恐怖程度。 所以帝国每一个指战经验丰富的高级军官,基本都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障碍,这也是路易斯所提及的军队心理建设项目,不过具体实施还需要详细计划。 而诸神黄昏这个广阔战场所涉及的具体战役根本无法计数,且不论玛尔斯大帝从未投身行伍,他的身体与精力绝对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损耗,所以身为高等级雌虫的谢默司担任了这场全面战争的总指挥官。 这是一场燃烧生命的战争,不仅对于底层士兵,对于总指挥官而言同样如此。 阿缇琉丝逐渐发散而去的思维被副官靠近的动作打断,同样是坐在行军床上,副官一米九几的身高本可以让他俯视阿缇琉丝,但他选择弯腰俯身去仰视这个主宰着自己生命的雄虫: “主人应该开心一点,比如像这样,露出一个笑容——” 他伸手轻柔地捏住阿缇琉丝的脸颊,却不舍得用力让对方露出颊肉被拉扯后呈现出的笑容,于是在阿缇琉丝反应过来之前,他极其迅速地摩挲了一下对方细腻柔软的脸颊,然后飞快松手,捏住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因生硬而显得好笑的笑容。 面容极其英俊的夏盖显然不常露出笑容,这个笑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表达开心,而是为了逗乐自己心事重重的主人,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也确实转移了阿缇琉丝的注意力—— 虽然美丽的雄虫表现出的羞恼要多于开心。 阿缇琉丝清了清嗓子,想要严厉斥责副官动手动脚的行为,视线却被对方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势吸引,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这是机甲碎片飞溅后形成的割伤,只要再往上偏移几分便会割断这个雌虫的颈动脉。 再多的话语都被阿缇琉丝无奈吞咽,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应急疗伤喷雾,愤愤不平却又仔细认真地喷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而后命令对方去医疗中心为自己好好处理一下。 伤口的主人却对此毫不在意,而是亲亲热热地再度挤过来。 因为刚刚进行了午休的缘故,阿缇琉丝身上的军衬已经解开了几颗扣子,被略显凌乱地套在身上,漆黑柔软的发丝也有几缕垂至额前,被包裹在严谨军服里的雄虫此刻呈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凌乱感。 萦绕在他身上的整肃冷淡感被松开的纽扣与散乱的发丝所冲淡,用一种略显冒犯的比喻来形容就是——像一块没有被好好包装的美味蛋糕。 美味蛋糕试图保持冷淡,但又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于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而在贴贴而来的副官的持续追问下,他终于抿着唇告知了对方真相。 在前世十年军事生涯中,他曾与夏盖征战在帝国疆域的无数个地方,而在某次与异国的作战中,他和副官很不幸地被逼至几乎山穷水尽,他们的星舰降落在某片无法提供任何补给的荒原上。 那是一次十分惊险的经历,阿缇琉丝曾以为自己真的会折戟于此,而结果则是副官再次带来了奇迹。 夏盖带着突击队将敌军首领斩首,为他带回了敌方军旗与可以挽救所有士兵的补给。 这并非什么好笑的回忆,阿缇琉丝露出笑容也并不是因为这次战役的结果,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副官为他拔旗的习惯原来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 得知他想法的夏盖当然记得那次战役,他勾起唇角表示自己始终记得那面曾经绑在他左臂上的军旗。 那次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