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过来那年,这身子只有六岁。 睁开眼的那一刻,是在朱红高墙外一个昏暗的巷子里,隐约间还能闻到着高墙后食物的香味,但这香味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腹中空空如也,几乎要凹陷下去,肋骨也根根分明。满头满身的血迹,嘴里都是铁锈味,只有一张脸是干净的。 那会儿一个人牙子用一只鸡腿哄惑他,说要带他去一个有好吃好喝的地方。 黎未寒自然不信,咬了那人牙子一口,扭头就手脚并用地跑了,一直跑到没人的荒野之地,靠着溪水和野草活了许多天。 深秋时节最容易生病,他浑身烫的厉害,找不着郎中,便只能去山上找些眼熟的草药,生嚼了用来退烧。有时吃错了药,上吐下泻一整天,几乎好几天都站不起来。 无数次昏迷又过来,黎未寒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跟那人牙子回去,起码还能吃上一口饭。 但想归想,他那两条腿却是饿得根本站不起来。 他不想走折梅的老路,虽然容易些,但总归不合适。 这种日子一直到投入灵山道门下,才得以短暂的结束。他一直记得外苑管事见到自己时,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那种眼神就好似在看什么奇行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来灵山道游学的修士都在说,灵山道有教无类,连成了精的猴子都收下做了外院弟子。 这个谣言一直到他吃饱了,吃胖了,像个人形才打住。 但依旧会有游学的人过来问,那只悟性很好的猴儿去哪儿了。 烛火朦胧。 黎未寒从回忆里跳出来,回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铜镜,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活的很体面。尽管这样的体面背后付出了太多,但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无论往昔多么困苦,来路都将被改写。 不止改变自己,甚至可以改变几个徒弟的未来,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黎未寒看向时惊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 时惊尘抬手将他前襟的衣裳抚平,低声道:“若是遇到棘手的事,记得叫我。” “叫你来添乱?”黎未寒调侃了一句。 时惊尘不跟他一般见识:“好歹能帮上忙,两个人到底跟一个人不一样。” 一个人要操劳的事太多,两个人各自分担些,也有的商量,再难的事,都不会太过于心紧。 这个道理时惊尘是今世才明白的。 黎未寒看这人满眼都写着“担忧”二字,伸手将他压在衣领里的头发拽出来,道;“你这么担心,不如随我一起进洞房。” 黎未寒这一句,让时惊尘眸中的光跳了一跳。 他总是这样用最随意的口吻,说出最撩拨人的话来。偏偏自己还没什么察觉,收放自如的很。 时惊尘现在有些怀疑,这个人说的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洞房花烛,哪里能容得下第三个人。”时惊尘把手收回来,抬眸瞥了他一眼。 黎未寒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此刻的时惊尘略显寥落。 是错觉吗。 “今夜没折,人家有新娘子,往后还是跟你。”黎未寒这句话,像是承诺一般。 时惊尘忽地笑了笑,没再跟黎未寒说废话。 等有下人来接,时惊尘才把人送走。他立在门后,看着渐渐远去的红衣人,想起自己也曾与黎未寒拜过高堂,忽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听黎未寒的话,在房内等着。 . 这婚成的十分蹊跷,没有亲朋宾客,也没有吹吹打打的锣鼓。 就在门口简单挂了两道红绸,不似嫁女招婿,到像是郡王府纳了个小妾。 没有媒妁之言,更无聘礼,也不上报朝廷,这养成婚也作数吗。 黎未寒跟随下人们来到堂前,见到那堂上坐着的容郡王和郡王妃。 郡王妃很年轻,看起来比时惊尘大不了多少。 他静静等着,片刻后有下人扶着新娘子出来。 黎未寒按着规矩走完了拜堂的程序,又听那容郡王说了许多客套话,才往新房走去。 他立在门外,进门之前在房间外结了一道结界。 烛火烧的正旺,蜡泪一滴滴落在烛台上,又凝固成流淌着的样子。 时惊尘的手落在面前垂下的珠帘上,静静感知着屋内的灵力与妖气。 若是到现在都感知不到,那便只能说明此局无关鬼神,而是人为。 “大小姐此刻还安然坐在此处,是当真甘愿假戏真做吗?” 黎未寒这句话,让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愣了一愣,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落在了身后。 黎未寒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下一刻有千机引从房梁下来,将那人握着匕首的胳膊抬了起来。 “你,早知道……” “知道,所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大小姐甘愿顶着二小姐的名头,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 那汪莱说大小姐容玥性子懦弱,如今看来当真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容玥听黎未寒如此言语,适才拿下了盖头。 那盖头下是脂粉遮不住的苍白面色与泪痕,她忽然起了身,也没管被吊起来的那只胳膊,张口便道:“仙君快些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黎未寒这句话刚落下,房门忽然“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脚下的兽皮毯子在一瞬间撕裂开来,带着金光的纹路,顷刻间在脚下铺开来。 是法阵。 黎未寒看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全貌的阵法,忽然明白了那人的用意。 好一招请君入瓮。 怪不得感知不到任何灵力,原来是布了阵。 黎未寒修行这么些年,唯一不懂的便是布阵,那种经过一代又一代承袭,只要不触发阵法,便无法感知的符阵,对于他这种门第的人来说,很难注意到。 黎未寒试着往容玥的方向走,没走两步便被那无形的阵法所挡。 容玥看着眼前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人,一时吓得瘫坐在榻上。 吊着她的千机引缓缓消散,黎未寒掐了诀试图再召千机引,却始终无法成功。 这阵法好似将他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如此千机引与望月伞便都不中用了。 究竟是谁,如此知晓他的破绽。 不待他细细思量,那容玥的目光已然转变,青灰色的眼瞳逐渐染上一层薄雾。 似乎在熟悉新的身体,容玥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往黎未寒身侧走来。 她似乎不受着阵法的限制,很轻易地便来到黎未寒的身侧。 “你是什么人?”黎未寒问了一句。 只一句话的功夫,便有璀璨泛着金光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掣住了他的手脚。 容玥静静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