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裴空青应该也疯了。
“哦。”屠准收回胳膊,不说话了。
裴空青越看她越像一只耍赖又可怜的小狗,尤其两只黑亮的眼睛,落在绵绵如雪的皮肤上,如今又因小红点,像是雪地里缀满了春色的桃花瓣。
他滚滚喉结:“就忍一会儿。我去打水,等会儿擦药。”
屠准乖乖点头。
高烧不会导致失忆,她当然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裴空青抱她到医院,挂急诊,做检查,喂她吃药,浑浑噩噩中她觉得苦,直接吐到了他掌心,他给她搽药,药膏轻柔地匀到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他还守着她吊点滴,寸步不离……
只是一瓶点滴还没输完,她就睡着了。
萍水相逢,屠准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更不必说此前她对他的态度是那么嚣张跋扈,也真是算得上一个“狗眼看人低”了。
裴空青很快就回来了,一手端了脸盆,一手提着热水壶、洗漱用品、简单几件换洗衣物,包括,成套的内衣裤……
他完全不理会某些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拧了帕子递过来。
热帕子摊平在脸上,温热的湿润感极大的缓解了瘙痒疼痛,但温度很快褪去,帕子被拿开,裴空青放水里又洗了洗,叠成方块凑过来,弯着腰,给她擦残留在皮肤上的药膏。
先是胳膊,然后是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才轮到脸。
她看着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一双丹凤眼,一点清正,一点威严,很多蛊惑,还有一点,似乎是让额间飘散的白发和雪白睫毛渲染出来的江湖气,张扬的荷尔蒙糅杂着醇烈烟草味,这味道其实并不难闻。
心情莫名复杂,加上两人之间没话题可聊,氛围有点尴尬。
屠准犹豫一下,没话找话:“你看着我的脸不觉得恶心吗?”
裴空青撩开白睫,视线落到她的眼睛上,好笑地说:“那不然你以为我的毛为什么竖着?”
屠准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鼓着密密麻麻的小包包,上面细细软软的短绒毛,果然是竖起来的。
话题又聊死了。
裴空青没有半点想要安慰她的意思,帕子扔进水里,还溅起一圈水花,他拧开药膏盖子,挤到棉签上,又弯腰下来。
那么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肆无忌惮地拍在屠准的眼皮上,脸上,嘴唇上。
她屏住呼吸,不敢喘气了。
搽药的动作停下来,裴空青捏着棉签棒举在半空,面无表情地碰了碰唇:“你脸红什么?”
屠准耳根一烫,伸手抢过棉签棒,羞愤地说:“我自己来!”
“随便。”裴空青坐回凳子上,还好心地把药膏递过去,然后抱着胳膊翘了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地盯着她。
“搽啊!”他懒洋洋地催促着。
没有镜子,屠准也不想去摸那些小红点,更不可能像抹面霜一样抹药,所以拿着棉签棒无处下手,最后咬咬唇,又把棉签棒还给他。
“你别离我那么近。”她撇开脸落下这么句带点嫌弃意味的话。
耳边,棉签棒“啪”的一声脆响,在裴空青的指尖断成两截,他沉默了一会儿,取出一根新的,挤上药膏,果然离她远远的。
语气中同样带着嫌弃:“你对救命恩人究竟能不能有点礼貌了?”
“才不是!”屠准像急得炸毛跳墙的狗,脱口而出:“你长那么好看,离那么近谁受到了啊?”
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恐怖的话,屠准恨死自己的口无遮拦。
短暂的宁静。
裴空青微微蹙眉,好似在思考这句话在当前语境下的内涵和逻辑,以及它到底是褒义多一点,还是贬义多一点。
屠准被他盯得尴尬指数爆表,干脆破罐子破摔:“怎么了,你看着我干嘛?夸你还有错了?你就是长得好看啊,你没有自知之明吗?你女朋友不夸你的吗?”
裴空青愣了下,随即低头一笑,嗓音烟熏一般,慢条斯理的,恍若回音:“有女朋友还能把你带回家?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做人?”
屠准:“……”
他重新俯身下来,坦荡地与她对视,幽静眼波淡而浮沉,棉签在每处瘙痒画圈,酥酥麻麻的,又冰凉,还有薄荷的清香。
白色显黑,但他黑得很坦率,很野性,又很潇洒。
屠准呼吸一滞,弯着十指嵌进柔软的床褥。
一个和晏知许截然不同的男人,落魄又厌世的男人,硬骨但温柔的男人,桀骜却心软的男人,好像一件锋利的武器,最适合用来打破准则。
她开始盘算某种计划。
裴空青托起她的手,准备继续胳膊上的工程。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相触间,除了属于男人的坚硬骨骼,还有细微摩挲下,糙感明显的厚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