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是经济重城,那块蛋糕,往前几年晏家能分一半,可惜后来家主遭逢意外,留下两个孤苦伶仃的幼子,偌大家业被心怀鬼胎的亲友侵占瓜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晏家的大小姐,无法无天惯了。
谁能奈她何?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
vip病房隔音好,疯丫头也不闲着,不是在背英语单词,就是在背语文课本,还有文言文,叽里呱啦、之乎者也。
第二天,她扛了一把大提琴来,拉得叫一个群魔乱舞、鬼哭狼嚎。
第三天,又改成背吉他,沾沾自喜、不厌其烦地弹入门曲《小星星》。
第四天,她驼来一张胶垫,铺在电视机旁边,剐掉外套,露出白色紧身蕾丝花边的芭蕾舞裙,开始练跳舞。
裴空青很震惊,这辈子没那么震惊过,那一刻他明白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逻辑,可他沉迷于武侠剧激烈打戏的目光,三番四次、不由自主地往那笨拙的舞姿上飘。
疯丫头没跳几轮,就不跳了,看她样子也不累,但脸色却不太好,没精打采地坐回窗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册。
裴空青从床头柜翻出巧克力球,大手一扬,叫她。
疯丫头心不在焉地转头,金光闪烁的巧克力球正好砸她脑门。
“你干嘛!”她扔下课本,很生气地站起来。
裴空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好心投喂,笨狗狗自己接不住。”
疯丫头从地上捡起巧克力球,气鼓鼓地走到他面前,抬手狠狠一挥,把糖球还他脸上。
裴空青毫不计较,捡起巧克力剥金衣,一口喂进嘴里,鼓着腮帮一边嚼一边偏头,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
“扯平了。”疯丫头觉得没劲,走回窗边收拾课本,提了包要走,“我要回家了。”
“出息!”裴空青摇了摇*头,仰脖儿轻佻地吹响一声口哨,“这才几天啊?这么快就放弃了?半途而废啊?”
疯丫头没理他,三两下就收拾好病房里被她摆得乱七八糟的家当,背上书包,抱着卷好的胶垫往门外走。
裴空青把金色糖衣搓成球,捏在指间把玩,忽而觉得意兴阑珊,刚想说话,余光一瞥。
他叫住她:“那个谁,你衣服上……”
“有血。”
“处理一下再走。”裴空青挠挠后颈,感觉自己耳根发烫,不自在地开口,“自己去找护士姐姐要件病号服换上。”
疯丫头愣了两秒,旋着身子看,果然看到屁股上一大滩血迹,她吓一大跳,当即飙泪大喊:“紫毛鬼!你对我做了什么?”???????
“紫毛鬼”问号挂了满脸,他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连续数日被噪音攻击得体无完肤、身心俱疲,他居然什么都没做!?
小疯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说自己中毒了马上就要死了,转瞬就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还喊着要见哥哥,让他打电话给她哥哥。
裴空领悟了:“你不会是……”
“第一次?”
他抬指抹过鼻尖,无奈地叹口气,不耐烦地说:“死不了,别哭了。”
小疯子聋了似的听不见,嚎啕大哭。
可怜裴空青对眼泪的抵抗力几乎为零,直起腰,伤口被扯得疼了下,犹豫几秒,拄拐下床,走到她面前。
他一只胳膊吊着,一只胳膊拄拐维持平衡,没有多余的手去拉她。
“站起来,别在地上打滚。”他松垮地站着,但表情严肃认真,低沉的声线透着超越年龄的从容,“死不了,女孩子正常的生理期,是你长大的征兆,哭什么!”
闻言,疯丫头抬起头望着他,她突然想到女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说什么“流血”“姨妈”“面包”“真正的女人”之类好像很正常又好像不是常规意义的新词。
“真的吗?”她眨眨水盈盈的眼,抹掉泪,高兴地问,“我长大了?”
“那是不是可以嫁人了?”
这才哪里到哪里?见过恨嫁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恨嫁的。
裴空青无语望天,但小疯子不疯的时候,模样也是软糯可爱的,皮肤白白的,透着淡淡的桃花粉,像个小包子。
尤其现在,调皮的阳光见风使舵,居心叵测地蜕变成明晃晃的金粉,透过窗户柔软地铺洒在她的脸颊上,细细密密的绒毛也跟着发光,几滴晶莹泪水挂在卷翘浓郁的睫毛上,像熠熠闪光的小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