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给她的那封信中,最后说道: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君举必书,申以劝诫。
王昱当年将此奉为圭臬,亦告诫沈今禾牢记此话。
系统落在案台上,看光影透过窗棂斜斜地落在案边的纸间,尘埃在光柱中挥舞跳跃,一个光点就好似一个蒙冤之人被救赎的秋毫,在浑厚又沧桑的历史之中为他们书写新的篇章。
它总觉得,今日的沈今禾格外地不一样。不一样到什么地步呢?直到她说了那句骇人的话。
这句话,是系统跟随无数穿书者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料想过的一句话。
只见沈今禾放下书稿,起身打开雕花槛窗,任由光芒与寒风一齐打在她身上,她背部挺拔,笔直地站着,说道:
“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进翰林,执笔修史,为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王昱和瞿广留下活过的痕迹。”
系统惊掉了下巴,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你疯了吗?”
“我疯的时候还少吗?”沈今禾转头笑笑,语气就像轻轻拂掉窗棱上的积雪那般自然。
系统当然不可能像她那么淡定,围着她来回转圈圈,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一定是被人夺舍了,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沈今禾。”
然后指着沈今禾的额头大叫一声:“退!退!退!不管你是谁,我命令你从沈今禾的身体里出去!”
沈今禾拍掉它的爪子,一本正经地看向系统。
“十八年,我被困在这里整整十八年了。幼时被当成可以买卖的物件,后来又因为那个皇商被抄家。在掖庭,我更是见证了人命贱如草芥,蝼蚁如何苟存。”
“所以这些年……风雨如晦的这些年,我早已变得多疑善谋,心也越发地狠厉了,只怕是再也适应不了原来那个平和的世界。”
害她的人可真狠啊,十八载请君入局,破不破局,她都已是局中人。
“如今再看走过的这条路,其实我早就回不去了。”她的志向、她的蒸蒸事业,她的希望,全都在这里了。
“最后那个任务我就不做了,现在李怀远与静文公主之间没了阻碍,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两人日后…举案齐眉,也许会成为一段佳话也说不定。何况你说过,书中之人也是娘生爹养的,活脱脱一条命,我怎能随意杀得?”
李怀远正如日之升,终会岁岁无虞,儿孙绕膝。而她,自有她的路要走。
系统知道沈今禾对李怀远多多少少是有些情意的,但更知道她一叶孤舟行于大海,是万万不敢将前尘往事、往后图谋一并交付给李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