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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327节(1 / 2)

<h1>买活 第327节</h1>

禁止是禁止不了的,但放任其传播却又做不到,因为在知识教传播较为普遍的地方,这些经过知识教的普及,开始读书识字,有了智慧的农民和百姓,突然间就变得非常桀骜起来了,从前安分守己,完全只是按照头人的话去做事的村寨,现在居然主动地聚在一起,和亲属们分析局势,痛斥着安南、骠国接连不断的内乱和战事,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困扰,并且顺理成章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知识教的神明谢六姐,她眷顾的买活军,治下的百姓生活得非常的安稳,军力如此强盛,他们的商船到处地跑着做生意,那么,信徒们居住的城邦,能否向买活军纳贡,成为买活军的宣慰司?

“安南沿海的城邦,除了还有一两个最繁华的港口,还在阮、黎控制之下以外,现在大多数都想去给买活军朝贡。”

行商们扳着手指,细数着沿海的小城镇,一个个拗口的名字从他口中跳跃出来——对这些城邦来说,给买活军朝贡也是朝贡,向阮、黎这些主子纳贡其实也是纳贡,南洋这一带,千百年来命运完全由本地土著自己做主的时候,已经不是极少了,完全就是没有,所有的当权者全都是外来人。

即便是现在,安南的阮、黎细数下来,也是外来的越人,或者可以说干脆就是越族化的汉人——本地真正的土著,几乎已经死完了,几千年前,中原南部的占人来杀了一批,后来南迁的越人又把占人杀了一批,再后来,从中原南部迁徙而来的汉人,落脚后逐渐熟悉了本地民风,和越人越来越像终于融合,并且顺理成章地发展势力,登上王位……他们早就习惯了被中原南迁的民族统治,那么既然如此,尊奉中原的政权又有什么不妥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墙头草,两边倒,这就是南洋的常态,仫佬喵的长老们,也丝毫不觉得这些城邦的选择会损害到住民们的尊严,他们甚至还跟着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我们也去向买活军纳贡怎么样?这么看来,知识教给信徒的好处,远比官府要多呢!”

只要教人知识,并且免费给人看病,那么知识教给信徒的好处就是官府的数倍了,在西南,官府和村寨最好的关系就是丝毫不发生关系,一旦发生关系,一般都是坏事。因此,长老们也丝毫心理障碍都没有,立刻就把敏朝的官府给抛弃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引入知识神,给买活军纳贡的可行性,“但现在,道路还是敏朝的,虽然北边的皇帝要把我们送给谢六姐,却还是没成事。”

“如果把我们都送过去,那该有多好啊!”

长老们只能遗憾地叹息着,接受了事实:知识教可以信,但暂时还得看敏朝的脸色做事。那么也就是说,信奉知识教也得和阿瓦的同胞一样,尽量做得小心。

“如果只有一个村子信这个知识教的话,那我们就太显眼了!”

既然如此,立刻就有人提了出来,“如果和阿瓦一样,大家都信,那么,我们麓川这里的头人,应该也就和阿瓦的头人一样,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了吧!”

如果是汉人推动的知识教信仰,那根本不可能会有现在这样的盛况,因为大家的认识是普遍的——汉人狡诈,不能相信,但现在,既然是本族的行脚商在说起这些新鲜事情,那么得到的反应就截然不同了。

本族人不会骗本族人,亲近的族群也不会骗亲近的族群,这些仫佬喵的长老们,不但想到了和自己一个鼓社的兄弟寨子,还想到了另一座山头上的洞蛮兄弟——两族的关系亲近到,在敏朝那里他们都是喵人,但他们自己知道洞蛮是洞蛮,仫佬是仫佬,喵人不过是敏朝给这些西南百族的一个大分类罢了,洞蛮有时候也会自名为洞喵,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不过,不管内部怎么分,他们两族关系是相当不错的,亲近的村寨还偶尔会开亲呢。

去阿瓦请知识教的传教士过来,把这尊和善的,有大好处的在世真神,请到村寨的祭坛里来!

由于行脚商只是信徒,并不是传教士,不能代传教士招收信徒,只能把他们随身携带的法器——苦修作业本(上头写满了四则运算题和拼音题),给大家临摹抄录,在大家的奔走相告之下,去阿瓦,很快就形成了村寨的共识,不过是一个晚上,村寨便选拔出了精明能干的覃阿狼来作为带头人,又选了三个小伙子来做随从,打算去阿瓦请博学的传教士来,教导大家进行‘苦修’。

接下来,当然是要准备远行了:仫佬喵走远路,要筹措米粮、刀剑,当然还有一些银两,各家都要出一些,同时他们还派人去附近同一个鼓社的村寨,询问有没有兄弟要同行,如果有认路而且身体强壮,能上路远行的老人那就更好了,因为从麓川到阿瓦,这条路年轻人是没有走过的,只有老人或许还记得迁徙时的经历。

这么一来,那就至少要等上三五天才能动身,不过覃阿狼等人,对于其余鼓社会否派人一起外出,并不抱太大的指望——行脚商只在他们村寨落脚,就继续往前去了,他们要到麓川城才会停下来修整,鼓社中其余的村寨都是到他们村子里来换货物的,既然没有听过行脚商的叙述,而且长年累月村子里没有外人,性格也会更加保守,虽然不会怀疑族人的话,但或许会没有胆量出人去远行。

出远门,一起走的人总是越多越好,虽然希望不大,但他们还是决定等几天,但没有想到的是,行脚商走后的第三天,意料之外的访客来到了仫佬喵这里——是隔壁山的洞喵!

这些洞人亲戚,是行脚商从仫佬这边离去之后,下一步的落脚点,很显然,洞蛮听了行脚商的故事,也打算去阿瓦找他们的宗支远亲,他们便来问问仫佬亲戚们,要不要一起结伴上路。覃阿狼等人经过慎重的思考,答应了他们,于是在四天后,他们便背起了背篓(不是行脚商,喵人很少有马、驴这样的大牲口的),穿上了新打的草鞋,开始上路往阿瓦去了。

他们出门,是不会走官道的,因为官道要收过路费,这些蛮夷在山间走了两天,来到了江水村,这是个多族聚居的村落,因为附近有一条河,距离峡口不远,因此相对比较热闹,能有二百多的村民,但这会儿,村民家里居然都住满人了,覃阿狼等人没了投宿的地方。

“你们也去阿瓦是吗?”同样是洞蛮的同族人,已经完全很老练了,他用手一挥,把整个村落都囊括在内似的,随意地说着,“整个村子的旅人,都是要去阿瓦的——全都是听了行脚商的话,要去阿瓦找知识教的传教士!”

他对此一点也不惊讶,因为:“要去就赶快吧,半个月前,我们村子的各族村民们,就已经出发了,再晚一点儿,恐怕传教士都要不够用啦!”

第658章 卡bug的知识教

“船到啦, 船到啦——从吕宋来的船到啦!报纸到啦,谁要报纸啊?抄本五块钱,原本二十块,新书预订了, 两百一本, 最低价, 保证能买上!”

虽然已是十一月中旬,但正午时分,占城港的太阳却依旧热辣辣的,在城外海边的椰林底下,到处都是午休的脚力和小商贩——棕绳在本地是便宜的, 谁都坐下来搓一把, 自从买活军来了之后,布料的价格也立刻下跌了, 因此吊床也比之前普及了,即便是脚力,攒上几天钱也能拥有一张吊床, 在此之前, 他们休息时很多只能睡在光光的地面上,或者是一领破旧的苇草席, 吊床对她们来说,还算是小小的奢侈品呢。

现在, 经过一年多快两年的经营,占城港这里的风貌已经很有些不同了,椰林里吊床一排排地挂着, 脚力们藏在阴影中, 惬意地吹着海风, 让吊床微微地摇晃着,甚至很多人的吊床下方还放了一两双草鞋——这是从华夏人,或者说从汉人那里学来的风俗,本地的土人本来全是赤脚,就没有穿鞋这个概念,但现在他们也学着汉人的作风,开始给自己编草鞋了。

一来,穿鞋可以使得脚底板免受苦楚,从前他们一天的活并不多的时候,脚底板还算能承受得住,可现在,占城港的生意很好,每天的活干不完,货物也沉重,就算磨出了老茧,脚底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穿鞋还是能够分担一些对足底的磨损的;二来,本来这些土著是不会编草鞋的,可现在,他们时常去知识教做礼拜时,传教士会布置下苦修作业来,编草鞋就是很常见的苦修作业,这些虔诚的土人,可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脑子更灵活一些的,还发现他们可以通过不断的苦修编草鞋赚到一点钱呢:知识教是不接手有形物质的供奉的,金钱也好、物品也好,都不接受,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敬奉就是苦修,如果能把苦修的产物换来金钱,通过金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并且记叙下来,送到组长那里去,还会得到组长的夸奖,因为这也算是他的功德。

比起砍掉自己的手脚献祭,又或者是把自己的儿女、妻子用来献祭,或者是通过没日没夜的绝食来表达这样虔心,以学习来受苦,在逻辑上是有些似是而非的,一方面,它的确和其余所有宗教一样,都是通过对近期享受的克制、近期痛苦的忍耐,换取远期的利益——

知识教的信徒,用学习的痛苦表达自己的虔诚,受到居住在黑洞中的上神的眷顾,在死后成为黑洞上神的一部分,在那里永久地享有对万事万物的透彻,所有的需求都能得到满足。这和其余宗教中,克制着享受,把所得中最好的部分供奉给神灵,确保自己在死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或者是确保这样的好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这种思维的逻辑,其实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如果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的话,几乎所有的宗教,其实都包含了对眼下短期欲望的节制,这也是为何,在占城港或者其他许多地方,人们都认为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因为倘若没有宗教帮助的话,似乎人们就无法节制过度的欲望,而这种欲望互相碰触,会带来秩序的混乱:譬如说,在野外,一伙人遇到另一伙人,看上了另一伙人穿着的一件衣服,在这样没有律法也没有官吏的地方,是什么阻止这一伙人去打劫另一伙人呢?

除了对成功可能的疑虑之外,也就只有对死后世界的考虑了,几乎所有的宗教,都会宣扬在死后,人的一生会有一个最终评价系统,这样能帮助大多数信徒约束自己的行为,这是宗教积极的方面,另一方面,它也能缓解百姓对死亡的恐惧,只要相信一个宗教,那么,面对亲人或者自己的死亡,总能多些平静,百姓们信奉宗教,付出的是金钱和时间,也能获得对自我的约束力,以及对死后世界的一点盼望。他们几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等式——用金钱、时间和一点痛苦的付出,来买进自我约束以及心理上的宽慰。

曾经在占城港流行的多种宗教,虽然教义完全不同,可仔细捉摸的话,这个等式总是能够成立的,只是重点不同而已,从古典的多神教,到婆罗门教,再到各种各样的一神教,有些在威吓,有些在诱哄,但根本上总是在要钱、要人力。可是现在,知识教出现了,它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不同点——虽然也要求信众付出时间,但,信奉知识教是不用花钱的,还一样能获得对自我的约束力,对死后世界的盼望,以及对未来安稳生活的保证!

甚至,如果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他们在信奉了知识教之后,通过苦修还发了大财,治好了亲人的顽疾,从港口的脚力,一跃而成大商人、大官吏,还有一些人被选拔到了知识神在世间的使者谢六姐身边去侍奉了!

这些事迹,不是传说,不是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的真事儿,这一年多以来,占城人看到太多例子了,聪颖的孤儿入教之后,从苦力一步步做起,现在成为了港口的商人,得了一场怪病之后,身上装满了脓疮,被家里人厌弃的贵族小少爷,入教之后,脓疮被治好了,甚至连疤都完全脱落了,现在去做了知识教的传道士……这些例子数不胜数,简直……简直就像是城里的几间商铺,原本卖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可突然间有一家新商铺,不但价格是别的商铺的几分之一,卖的东西更是好得不能再好,别说商铺了,就是皇宫里也没有这么好的货物。只要走进商铺,店家就把这么好的东西,用几乎白送的价格卖给你!

信仰当然是很严肃的事情,但归根结底,这里面的道理和买卖是完全共通的,占城港的许多土人,都没有去商铺购物的经验,但只要把商铺换成摊位,将这个道理比喻给他们听,他们也会连连点头的——人总是在做更划算的选择,这样的商铺,注定会顾客盈门,把其余商铺都排挤得只能关门大吉。就好像这一年来,知识教几乎以传统宗教无法比拟也无法抵抗的迅猛之势,席卷了整个占城港,不论贫富,国民均以入教为荣,甚至就连占人的国君,都皈依入教,公然宣布自己聘请了知识教的祭司来做自己的私人教师。

现在,知识教的学习小组已经完全遍布了全城,蔓延到周边的乡村去了,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学习小组的组长,神情严肃地赶路前往教堂——这些传教士,他们一样是非常忙碌的,因为他们也承担了传播知识的责任,虽然已经完全掌握了知识教给大多数信徒布置的入门苦修,但还是总要抽出时间,去多掌握几门苦修技艺,这样才能更好地考验想要入门的信徒。

所谓的入门苦修,是根据学习小组的设点而因地制宜的,比如说,对于设置在农村田间的学习小组,组长一般来说会给农民布置的苦修,就是按照买活军传授的方法种一块田,确保他们学会堆肥、播种、拔草——这对于从山间刀耕火种的部落里走出的占人,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苦修了!

除此之外,能从一数到十,认识这十个数字,就算是完成了苦修,成为了正式的知识教教徒,能享受一些教徒专属的好处了,譬如说,有时候会在学习小组里开的义诊,以及偶尔会分发给优秀信徒的铁质餐具,一年中有几次时间,最优秀的信徒还能享受圣餐——从遥远的北方运来的罐头,那些罐头里有珍贵的肉类,滋味让人一吃就忘不了。山间的土人们,经过三个月的苦修,学会了种田,在新的安居地便可以开始劳作了,他们哪怕一年只种两轮水稻,收获也比从前多得多了,足以养活所有新生的人口,生活也安稳下来,人们也不像从前那么容易生病,部落里总是时不时地在死人。

而在城里呢,学习小组布置的苦修,则是认识拼音,用拼音来标注占城的土话,同时是学会一百以内的数字,还有加减乘除——这种苦修是受到了小商贩们的广泛欢迎的,甚至还有人格外申请了‘学会说汉话’的苦修,因为这对他们的生意极其的有利。现

在,会说汉话,在占城港这一带简直太好做生意了,因为这里现在来了许多许多的汉人,他们有来这里定居的,也有来这里做生意买木头的,因为占城港在大规模的开垦良田,这也就意味着有非常多的千年古木被砍伐下来,其中不乏贵重的酸枝木、红木,这些汉人商人,在占城港要吃饭,要向导带路,甚至还有城里不够住,住在船上的,这些在海边休息的脚力和小商贩们,有一多半都是等着做他们的生意呢!

“什么,报纸来了?!”

孩子们的喊声,惊动了林间摇曳着的吊床们,吊床就像是怪兽的嘴巴,突然间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噗噗地往下吐人,人们下饺子一样地落在地上,半点也没有耽搁,立刻便趿拉上草鞋,向着港口边飞奔过去,张望着远处缓缓靠近的大商船。“真的是吕宋的航船来了!”

“抄本四块钱,原本十五块,多少都要!”

还不会说汉话的小商贩,立刻就和这些会说汉话的小孩子讨价还价起来了,这是土人商贩内部的生意,虽然大家都一样在港口边混,但会说汉话,哪怕不算太流利,能赚的钱也就硬是多了一份——这些小商贩们,很多都发狠了想把自己的孩子舍给知识教几年,让他们在教堂中做杂活,只要给点猪食就行了,他们认为这也是一种苦修,只要教堂能让他们学习汉话作为苦修,那就是值得的。

“还有新书,所有新书都要,给多少我们收多少!”

“价格是不讨价还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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