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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480节(2 / 2)

“那可是了,怨不得人家说呢,从前,是生怕家里的女儿被丘八爷瞧了去,若招惹了惦记,叫我们小民怎生是好?如今却是巴不得把儿女许配给买活军的兵士,只怕他们看不上罢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又有人问那黑箱子的事情,“那半小时,连眼睛也不能眨么?拍一次要多少钱?不知道和版画相比如何,要说仙画,其实除了每年放映的那几回之外,平日里倒也是难能看到,若能有仙画十分之一,价格又不算太贵的话……”

“你是说,也请到家里来拍一张?”

铺子里顿时传出一阵大笑声,众人都道这阿姆有点子痴心妄想了,居然还想要自家也来一张写真!这岂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奢望的事情?就一如那仙画一样,有资格入画登报的,那都是大人物,小老百姓聚集一辈子的运气,能在大人物身边蹭个边角,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拥有一张惟妙惟肖,以自己为主的写真?那也有点儿想太多了吧!

“就别说仙画了,找画师来画遗容图都没份的,老了老了,随便剪个黄纸人,就算是一辈子啦!怎么,还想要仙画写真!这钱也花,你怕是过不得日子哟!”

从少时都是苦过来的,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但上了年纪,总要考虑养老的事情,眼看儿女们却还有未成婚的,岂不是越发俭省,这阿姆突发奇想,顿时就被众人取笑了起来,都认为就算黑箱子也和如今的发电机一样逐渐普及,但,就如同个人家里谁也没有电灯一样,这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升斗小民呢!

“什么事情,都是坐三轮车的老爷、太太先享用过了,再往咱们这些拉车的洒来。”

说这话的阿姆,身上穿的俨然是一条圆裙,正好被她拿来当论据,扯着布料道,“就说这裙子,刚风行开来的时候,咱们谁舍得买?简直都要过去半年了,价格这不是降下来了,也才轮得到我们来爱个俏呗!这却都已经入冬了!”

也是因为入冬了,裙子下头非得穿着裤子不可,不然就太冷了,阿姆年老畏寒,穿的是螺纹口的碎花秋裤,瞧着不伦不类,但在阿姆中却成为了新的流行,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道有理,笑道,“什么时候这黑箱子出入那珠江边、大学城、站前街的高门大户,为他们拍上写真了,咱们才可以稍微在梦里想想,眼下啊,还是回家做饭要紧!”

当下便各自买了罐头,又如龙卷风一般离去了,只给门市老板留下一筐钞票,还有那空了半墙的货架。伙计连忙盘钱对账,咂嘴道,“一个时辰卖出半个月的量!罐头也罢了,还有一些,要赶紧去补干货了!”

掌柜的老陈抱着手臂站在柜台后,嘴巴里还嘟囔着‘写真’两个字,很显然,阿姆的闲谈,反而让身家比顾客们要丰厚的他心动了,能拥有自己的写真照片,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珍宝美事。

这老陈出了半日的神,明显是在思量有没有人脉,可以接触到给兵士们拍写真的‘黑箱子’们,只是他虽然在这片街坊吃得开,但关系显然去不到军营附近,半晌才回神道,“啊,不必进货了,你去看看门类,把样品补足。那些干货,平时只卖街坊,她们一气买了许多,之后几天都不来的。等大典结束后,鲜菜贩子进来,肯定还要吃几天鲜菜。我们没的把钱多压在里头放一个多月的,这会儿还价高呢。”

这话是经营上的正理,伙计也是点头,老陈看了看天色,便对伙计道,“好了,也快午饭了,外头菜贩全走光了,咱们也收歇吧!我把钥匙给你,你明日自来开店守着,我不来了!”

“您往哪里去?”

“我这里买了两张票,和老高一起,上站前街去看彩排!”

顾不上伙计充满了艳羡的惊叹,这老陈的心思也不在生意上了,关了门就去寻他的好友,原也在市场开了一家肉铺的老高,老高因为肉源吃紧的关系,半赋闲已经两三个月了,只是从外地折腾一些咸肉、火腿回来卖,因为斩肉要用到他的刀工,所以这个和社区配套的市场内,也没有什么铺位来和他抢这个生意。这几日越发连咸肉都没得卖了,干脆关门在家玩耍。

自古以来,卖肉的总比卖菜的要有钱,往往也有一些黑白道的关系,因为屠夫说起来能当半个兵用,在社会上普遍不容易受到刁难。老高家底是一直殷实的,把几个儿女养得都是健壮,前些年竟有两个从军去了,他家底子更厚,虽然这些日子没生意做,却也丝毫不着急。见到老陈来了,立刻取出两个竹筐,“水、干饼子,厚披风一人一件,再来两个小马扎凳,你看还缺什么?罐头带一个?我卤肉切一点?”

“都是汤汤水水的,算了!”老陈把手一挥,“啃两顿饼子不算什么,走!现在去海边占位还来得及!”

原来这两人,臭味相投,都是爱看热闹,爱尝鲜而舍得花钱花时间的性子,站前街有票卖,可以看彩排的消息,还是老高告诉老陈的,并找了门路,两人都花了六七两银子才买到了一张票——当然还不是正日子,正日子阅兵,两侧房间都是要清空的,除了外番使臣等入住国宾馆的贵客,可以在窗边俯视之外,其余楼宇一律不许留人,有多少钱都没用。

第二天阅兵彩排,大概是下午开始,上午两人也不闲着,准备漏夜去海边占位,要看海港那边阅舰,看完了正好去站前街。这么几乎一天一夜的折腾,一般百姓也难下这个决心,只有的确有爱好者才甘之如饴——甚而民间还有很多刚到此处,安身没有几年的流民,对于兵士,还是敬而远之,就算买活军的兵士名声再好,他们也不愿去沾边,不像是老陈、老高这些所谓‘军迷’,对于买活军的风气向往至极,愿意为了瞻仰严整军容、玄奇军械而一掷千金。

为了看军舰,吃点苦算得了什么?两人把手一挥,背着竹篓就走,叫了个三轮车,走到封锁路段前就下车了,这里距离海边至少还有三公里,但已经不许私人车过了,有许多更士、兵士站着巡查,见到生人,便来盘问来意,有许多寻路到此的,便指示他们如何绕路,老高、老陈这样想来看军舰的,便被指引去排队。

到了排队处,已有数百人等候,各自结成方阵,老实坐着,不许乱窜、喧哗,前头还可见到两三个方阵,那是排队时间更久的,管事的道,“都是一人出来,一人进去的,等着吧,里面没水,没厕所,没吃的,也不许就地作画,最多看个两三时辰也就出来了。一般看个十来分钟,也就差不多了,你们大概排过夜吧,明早第一、第二批的样子!等不了的那就回去好了!反正仙画都有,过几个月年底能看的!”

原来从海边所有能看到军舰,有人去占去排队的地点,都被管制起来了,因为害怕拥挤导致有人落海,全都是这般军事化的管理,等候时间也非常漫长,饶是如此,愿意等待的百姓居然也有不少,老高、老陈忙乘着还在外围,能上厕所尽力吃喝一通,到了晚上,排到内圈了,便把厚披风一裹,枕着马扎席地而眠,如此对付了一晚,翌日侵晨,管事的把他们叫醒道,“进去吧!过一会日出了!你们熬一夜也不容易,给你们多看一会!”

到了晚上,观景区是要清空的,因为夜间海边涨潮,而且视野不好,害怕人落水。他们排在本日第一批的,就有福利,可以在观景区等待日出,不过在该处依然不许随意走动喧哗,倘有拥挤推搡的,立刻驱赶出去——你别说,这人性就是如此,尤其是这些对军舰、军容有痴迷的狂热者,你不管他们,他们还不得劲呢,管得越严格,越是陶然,仿佛自己也进了向往的军营一般,彼此都警醒着互相督促,时不时就吆喝着维持秩序,虽然天色仍暗,但众人也是井然有序,快速地到达了自己的位置,就在白点上站着不动,揉着眼睛,使劲张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黑点——那就是预备检阅的各式军舰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观景处,是海湾两侧一个隆起的土坡,也算是码头附近难得的高处了,从这里看去,能把整个海湾尽收眼底,虽然羊城港是大港,船只稠密的景象不算是罕见,但这么多海军舰船齐聚一堂,仍是难得的奇景,不少人都设法弄了千里眼来——这东西自从眼镜业发展,早就不稀奇了,这一般匠人也不傻,琢磨着都能折腾出来,一般富户都有收藏,只是,和军用的比较,在放大倍数、清晰度上有差别罢了。

不过,这会儿天色未明,就是拿了千里眼也看不清,因而大家并未取出罢了。众人在微亮曙色中,翘首以盼,都是激动得发抖,过了不久,忽然听到远方海湾处,一声浑厚长鸣,遥遥传来,好像一只巨兽骤然苏醒一般,还有隐约的‘隆隆’、‘咯达’之声,大家都是精神一振,浑身毛发森然,老陈、老高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兴奋,甚而到达了必须大口喘气才能稍微宣泄的程度!

他们身边,有人也是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声音!好害怕人也!”

“是献礼号!是明轮船!”

因过度兴奋而颤抖的声音,很快就高叫着回答了他,只听得一声声号角之鸣,从海湾处应和着次第泛开,众人刹那间竟有被震慑跪地,又或者热泪长流的,只有那差人司空见惯,只是骄傲地挺起胸膛,大声喊道,“是蒸汽汽笛的声响!各船也以号角相应,他们要开始出早操了!”

第1023章 海风尚武!

“此生无憾!见得此景, 真是此生无憾了!”

“昨夜来得当真是值得!明日还来!”

“呜呜——呜——”

伴随着悠扬洪亮的号角声,远方的军港,乃至码头前方, 似乎也随着正逐渐破出云层的朝阳而被唤醒了,只见那朝日红霞、气象万千, 而波光粼粼的广袤水面,被数百艘大小各异的船只铺满,哪怕就是三宝太监下西洋, 恐怕都没有如此的气派,毕竟, 当时的舰队, 可没有这明轮船上, 喷出的茁壮白烟压阵!

随着本来就停泊在外围的明轮船,开始往前方海港前方驶去, 进行每日必备的巡游,这些停泊在港口内的老式木船, 甲板口也涌出了大量兵士,此时在各处观景台的百姓,纷纷取出了千里眼,仔细看去, 只见所有兵士, 都是衣着整洁, 肤色黝黑, 行动间门非常利索,少一时便在甲板处列队排班,站得极度整齐,人和人之间门的距离, 粗粗看去几乎完全相等,但见海面上星罗棋布的船只,不分大小,其上的队列都是如此无可挑剔,直让人心潮起伏,别有一番澎湃豪情,发自肺腑地高叫道,“我海军真乃威武雄壮啊!”

这些百姓,每年观看仙画的机会非常有限,也并非人人都有福分,在仅有的观看时间门内,能看到阅兵纪录片的机会就更少了,多数不是看歌舞,就是看的运动大会的纪录片——这毕竟是买地自有的,和他们密切相关的活动,在民间门也相当受到欢迎。

因而,他们所能看到的,大量人群聚集入场的画面,也就是大运动会时,各地区代表队入场的画面了,那些运动员虽然也讲究纪律,至少还能排成行列,但行动间门,如何能与这样的队伍相比?如此的整齐,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了,甚至很多人都认为是仙术所致,当下就跪地痛哭膜拜了起来,“这必定是天兵附体啊!六姐的神威,竟至于此!这样的天兵天将,以一当百也是寻常事吧!”

“我等是何其有幸,能目睹这样的盛景,能在六姐羽翼之下!”

“六姐仙寿恒昌!”

倘若是过上一段时间门,等早操之后再来,虽然船只的景象依然壮观,但这种大小船只一概列队训话的画面,那肯定就看不到了,也就难怪这些幸运的观众,一个个痛哭流涕,迟迟不愿离去了。而在他们附近维持秩序的更士,对于他们这样激动的反应,也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在过于失态时,皱眉呵斥道,“够了,六姐禁止神化崇拜!不要公然说那些犯忌讳的话!这也是违规的!”

虽然这话属实,但从他的语气中,也能听出管事们真正的态度——不要公然说就可以了,至于私下,哪个吃得饱来约束?这些因过于激动而不小心大喊大叫起来的观众,也立刻醒觉了,忙嗯嗯地应和着,“官爷说得对!”

“我们……我们不是神化膜拜六姐,我们拜的,呃,另有其人!对,另有其人!”

虽然六姐反感对于她的崇拜,但在其他的迷信上,买地的管束并非特别严厉,属于抓小放大——主要是管理宗教从业人员,譬如道观、佛庙、儒宫等等,禁止他们脱离衙门的管理,自行其是。但对于百姓自己的信仰,没有强行要求什么,因而,众人支支吾吾地这么强行解释一番之后,便立刻从怀中、胸前掏出了一个面目比较模糊的少女小像,不出声地念念有词,同时对着空气虔诚地膜拜起来——若说刚才喊叫出来的,还只是少数人的话,如今这膜拜的举动就一下激起了极为广泛的回响了。

这么做,其实挺藏头露尾的,但管事也就不再干涉了,甚至有些人还条件反射一般,跟着摩挲了一下衬衫下方的凸起,只是很快又放下手指,招呼着道,“别拜了,千里眼互相传递一下,这海兵早点名结束了,要开始出操换班了,还不抓紧看呢?”

的确,刚才这么多兵士全都列队聚在加班上,显然是在早点名,点名报数完成之后,暂不解散,而是齐聚着等待人最多的大福船,直到大福船上,点到结束,开始吹号,所有海兵才一起高呼口号,“面向大海,心怀华夏,开拓征程,路在脚下!”

这数千人一起,山呼海啸的声浪,传递到观众耳中时,虽然已经被海风吹得模糊扭曲,但依旧震撼人心,众人有听明白的,咂摸感慨,也有人四处去问喊的都是什么,问得了以后,也是回味无穷,都是叹道,“我这心真是跳得厉害!这辈子悔早生二十年,否则,必定抛头颅洒热血,也想要在这海船上服役,往那碧波万顷深处开去!”

这话,立刻引起了非常普遍的共鸣,会特意排这么久的队伍,来看阅舰彩排的,那都是胸有豪情壮志者,就算平日里看话本听戏,也喜欢看那些军旅豪侠的作品,他们未能从军,主要是因为在敏朝,军队的实际,和话本所称许的,实在是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以敏朝军户地位的低贱,但凡还有第二条路走,谁会去参军啊?

自然了,也有少数人,或者特别豁得出去,或者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些他们认为值得追随的将领,成为了家将亲兵,在敏朝就已经入了这行的。但更多的人,心中的这份向往,也随着岁月逐渐淡化,直到买活军崛起之后,这才重新焕发出来。

这买活军的军纪之严明,远胜岳家军,军力之强盛,甚至在历史上找不到任何参照了,要知道,自古以来,强兵必有强敌,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若非乱世,谁会如此下死力的练兵?秦灭六国,这就不说了,汉兵强盛,已经到了‘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程度,但那也是因为有汉以来,边境的匈奴之患就没有彻底被消解过,立国不久,就有白登之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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