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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482节(1 / 2)

<h1>买活 第482节</h1>

这样,国王和仅存的贵族们,可以换取大量的政审分——但这其实都不是重点,因为现在兰纳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对他们来说,买活军入主兰纳,彻底买化本身,就是意义了,你说国王和贵族会不会被清算?说笑了,清算啥啊,鱼肉压榨百姓,那都是太平年间的事情了,如今兰纳的局势,买活军要不来,都活不下去了,有什么可清算的?

到了这种危在旦夕的时刻,一次次被推举出来当兰纳的贵族,他们就不可能是傻瓜,所考虑的都是大局问题,最大的目标,就是让泰人过上被买活军统治的日子——就算一样都是奴仆异族,都是被歧视和薄待的对象,那也要争取被最大的主子直接统管,因为越大的主子,他们压榨的力度往往就越轻,反而是洞乌国这样的强盛番族,同样要奉养宗主国的,被他们压榨那是根本没有办法过日子的。

哪怕不是买活军,是华夏官衙,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成为兰纳的优选,更不要说买活军治下的日子,被彩云道同族们交口称赞了,当然,有一些人或许会看到,买活军这种统治方式的隐患——会不会到最后,泰人被完全消化成汉人的一部分,再也没有自己独属的东西了?

然而,这样的想法注定是非常少数,形不成一股流派的,因为对绝大多数泰人来说,最后成为汉人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殊荣啊!这不等于是牛和大象,忽然间听到,只要继续这么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可以做人了吗?

被洞乌国完全同化,成为偭人的一部分,这是一回事,被汉人完全同化,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基于这种种考量,兰纳和彩云道同乡的关系,以极大的速度亲近起来,同时,这种亲近也蔓延到了暹罗国那里,让他们也不期然随了大流——不随大流也没办法,因为暹罗、高棉、占城、安南,这又是扯不清的烂账,暹罗在南部处于更加复杂的竞争之中。

在南部,绕不开的一点,就是大农场的扩张,大农场丰富多样的农作物,让所有的异族都看到了好处,也争先恐后地亲善结交买活军——不结交怎么办?打是打不过的,再说打了又有什么用?打仗可换不回种苗,也换不回割胶的技术!

所有的敌人,都去巴结买活军了,再加上北部的两个同族不约而同的表态,如果暹罗不对买活军友好,那不等于是孤立无援,等着被他们灭国的高棉,给买活军打报告,要求下一届博览会增加他们的展位吗?虽然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些行为在政治上都是有极大影响力的,占婆国在万国博览会上有自己的展位,消息传回南洋,占婆国各地的部落,会对买活军更加忠诚,也更加自信,对安南更加不屑,因为这明显就代表了买活军会为他们族撑腰!

买化得越深,大农场开得越多,就越容易从买活军这里得到好处,大农场开得越多,买化得越深,他们也就越容易成为买活军事实上的领土,被买活军的教化无孔不入、兵不血刃地消化掉。知识教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掌权人虽然看清了这一点,但却也不改虔诚,甚至乐在其中。

就比如说这些泰人使臣吧,彩云道的族长是亲自来了,兰纳国来的是兰纳的弟弟,暹罗国来的是王太子,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曾经精修佛理(寺庙进修是泰人领导的必备履历),但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佛教,完全虔信于知识教,因为对他们来说,知识教就是让他们得到了极大的好处,政治上、军事上的好处都是眼看得见的,而作为一种宗教,知识教也比佛教要更为实际,在信仰的过程中所能学到的知识,直接就极大地拓展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从见识短浅有限的乡巴佬,一下就投身到了无垠的宇宙空间,把他们的世界扩张了无数倍!

虔信佛教,在诵经过程中,似懂非懂,参悟对于人生的道理和态度,虔信知识教,在诵经过程中却可以什么书都看,只要学到的是知识就行,又能学到对于人生的态度,又能学会辨认矿产、医治人畜、探索星空乃至数理生化!这两种宗教哪个更有吸引力,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积累功德的难度也是对比鲜明,信仰佛教,积累功德要一直念经参悟,本身过程是痛苦的,而信仰知识教,简直就是拉屎放屁甚至看本闲书都在积累功德,只要稍微一了解,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仰知识教吧!

对于这些上层人物来说,大量学习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会有如此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实在是太划算了,抵挡不住……而有了知识教的信仰加成,他们对于泰人的买化,就更为上心了,这是不需要任何利益诱惑,只凭着信仰所能带来的满足便会去做的事——更何况,和买活军交好,所能得到的好处又何止只有内心的满足呢?

“把南洋军团建设丰满之后,就完全可以将南洋行省化了,我们的目标,是在南洋军团中占据主要地位,但也不能完全敌视洞乌国——和高棉人修好,拉拢偭人、单人中日子过得不好的部族,才能尽量打通泰人往海岸线的走廊,越发紧密和买地的关系……”

和出身于汉人血脉的安南贵族相比,这些土著出身,祖地少有被纳入直接管理的南洋番族,反而没有丝毫的包袱,压根不怕自己被‘狡兔死,走狗烹’,因为他们和自己的部族,所居住的土地,有着极为深切而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就算是洞乌国也不能把他们消灭。他们在自助餐厅喝着加了大量白糖的红茶,快活地赞美着买活军的军容军纪,为自己所见证的军威而喜出望外,同时,优越感极强地蔑视着那些在军威面前感到畏惧,因此显得心事重重的番族们——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还存有异心,还想和买活军比较的番族,才会害怕喽,我们泰人就一点也不怕,还非常自豪于我们的族人也参与到阅兵式中来呢!

“北边的蛮族都是最为狡诈的,又非常的心窄。”

这会儿,见到一群身穿白衣,头戴帷帽的人群走进餐厅,他们便互相使着眼色,用家乡话大声地议论起了这些番族来,“这些人和我们一样矮小,但我们的精神像我们的天空一样开阔,他们的心胸,却和他们冬天时的日照一样窄短——哎,你们知道吗,我弟弟写信说,他去了一趟北边,北边的寒冷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到了冬天,太阳一天只出来两小时……”

这不合时宜的卖弄,没有引来附和,因为大家沉醉于更有魅力的谈话内容中: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说别人的坏话。“是的,是的,难以说清楚他们谁更胆小,你看,这些白衣人一副不安的样子,好像已经非常胆小了,可是……你们听说了没有?另一个海岛上的北番,来到羊城港之后,就接二连三地病倒,看过海军晨操之后,更是吓得病倒了大半团的人……医生们一上午都在忙着给他们看诊哩!”

第1026章 羊城港症候群

“水……水……”

光线透过玻璃窗, 明晃晃地投在了病人的脸上,让他不快地皱着眉头,微微显露着挣扎的姿态,仿佛因为光照, 而更加难以承受透过窗棂而渗入的微风, 然而, 这种复杂的情绪,难以通过言语恰当地表达出来,因而,他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喃喃地说着家乡的土话, “水……”

“是要水吗?”

洪亮的声音, 再一次打扰了他的休憩,文广烦恼地又把头转了过去,尽量地把自己的耳朵往枕头里压, 他正病得糊里糊涂,几乎要在半梦半醒之间,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了,但这些声音也好, 光照也罢, 却还是不屈不挠地提醒着文广,他正身处于千里之外的异乡,而这里的人们有个突出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言谈间总是中气十足,非常的大声。

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极为嘈杂了,这种嘈杂,贯穿了这个新地方的每个角落, 各种各样陌生的声音,让文广纤细的感官相当的不堪重负:打从下船那一刻开始,蒸汽机那种单调而重复的马达声,响亮的,能贯穿耳朵的汽笛声,就是走到哪里都无法回避的,除此之外,还有他们所居住的大房子里,那种回响浓厚的冲水声,也让人相当的在意。

人们高声大气,几乎是在互相喊叫的对话声,自行车、三轮车行动间,那种所谓的橡胶轮胎,和水泥地面摩擦着,发出的特有的‘吱扭、吱扭’的声音,还有路边的小餐馆后厨,使用华夏人常见的烹饪方式,‘炒’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哗啦一声,食材下锅的动静,也往往能吓文广一跳。

他们虽然是生活在本州北部,自古以来就被人看不起的乡下汉子,但,也无法习惯华夏人的随意和粗野,下船之后,从气候到人文,一切的一切,全都让他们难以适应,这和与弗朗基洋番的接触,又完全不同了,虽然文广身边招纳的浪人,多数都有在平户给外国人卖命的经历,但他们也承认,如果说西洋人给平户带来的改变,还算可以勉强适应的话,那么,羊城港就太过不同了,仅仅是要在这里维持健康,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这些所有的不同,是贯彻在每一个细节中的,有一些使团的成员,甚至连觉都睡不好,因为这种全新的建筑,引起了他们的不安,房间的高度,就难以适应,来自将军府的使节,相当娇生惯养,躺下之后,看到房顶离自己太远,而周围的空间又那么的陌生,睡意就一下不翼而飞了,长期患上了失眠症。

睡觉,只是一个方面而已,另一方面,家具的尺寸,也和他们所熟悉的相去甚远。马桶……是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好几个人坐在马桶上时,脚够不到地,这给他们的排泄带来了困难,又有一些人,或许是不适应本地过于油腻的饮食,去过自助餐厅之后,回房便闹起了肚子。一直以来,很少有全团人都健健康康的时候,他们也很难放开心胸去感受在羊城港的游览活动,因为此处健壮的华夏人,实在是太多了,使臣们只到有些人的肋下,如果不聚在一起,有买活军的接待人员陪伴,他们是不敢自己出去游览的。

这种费尽心思,勉强维持的日子,在前些时候,买活军开始阅兵式彩排之后,便完全无法继续了。本来,在此之前,整个使团都因为万国博览会的展位而异常不安了——这是完全没有事先商量过的,由于猜不到幕府的态度,也无法询问。大家只能壮着胆子互相商量,从市面上搜罗俵物,又多方联系到了随着洋船南下的平户游女,勉强完成了展位的布置。

如果什么都不布置,那么,高丽人或许会嘲笑幕府,因此必须布置,但由于幕府贯彻的锁国政策,他们也不敢过于积极地在展位中介绍东瀛的商品,如此一来,这其中微妙的分寸,以及对人际关系造成的突如其来的重担,也令不少团员患上了精神紧张症。

长达半年的出使计划,其中突如其来的变化太多,已经令成员们不堪重负了,如此战战兢兢地维持到了展会末尾,大家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休息几天,把精神养足,承受定都正典上,各种声音和画面的冲击时,突然间,国宾馆下的马路,成为了阅兵式彩排的场所,使团还被邀请去参观海军晨操,这下子,使团脆弱的精神,完全就承受不住了。

那种整齐划一的脚步,每一步好像都跺在了他们心上,让他们面色苍白,禁不住地随着鼓点打寒颤,而晨操时,那无数大船,以及大船上诸多巨人的场面,通过千里眼如实地传递到他们的眼帘之后,当即就让文广等人的五官几乎崩溃,好像被经过的大象吓傻的小老鼠一般,对于如此庞大的生物,即便只是旁观,也让老鼠的生理跟着心理一起崩溃,好像被噩梦给攫住了,进入到了它的核心之中,怎么样也无法避开这种强烈的冲击,让使团成员接二连三地发起了高烧来。

“可……可怕……太可怕了……巨人的船只……”

在文广的病床边上,他的同僚,一样也是来自松前藩的武士小足,一样也是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满面通红,断断续续地发出含糊的呻.吟,这不免让走进病房的青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也让稍微清醒一些的文广,面色羞红,感到十足的耻辱:

来自东瀛的使团,组成人员相当的复杂,主要是三方势力而成,第一,是和虾夷地隔海相望的松前藩,文广、小足都来自于这个乡下地方;第二,是来自江户的将军府;第三,是来自于东瀛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平户藩。理所当然,松前藩作为见识短浅的乡下汉,不免受到其余使臣的轻鄙,尤其是平户藩的浪人们,更加对这些空有武士之名,日子却十分贫困的松前汉特别的针对,认为他们虽然是浪人,但见惯了世面,能力要比松前藩更高出太多了。

文广作为大名的私生兄弟,却因为母亲身份低微,甚至没有姓氏,又因为血缘的特殊,尤其遭到了平户藩的排挤,大多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若无其事,尤其是此刻,他必须感谢青山的好意——青山是给他送药来的,并且告诉文广,他们的病情并无大碍,只需要饮用两服汉方的宁神汤药就可以痊愈了。

“不是瘟疫,只是吓着了,这些日子,因为这样的病因入院的番人很多。”

声音洪亮,把文广吵醒的护士姑娘,不久后也回到了房间里,给文广带来了一大壶热水,“喝点汤药,休息一下,烧退了就能出院了,都不用输液!哦,对了,出院后饮食清淡点,别吃太多甜的,你们番人入院,肠胃不好的一般都是油炸的、甜的吃太多了!”

她用手笔画了一下,好像是形容医院里有多少没事找事的番邦使臣,这让文广无端端地又窘迫了起来,青山则报以冷眼旁观的轻松态度,这些浪人,在平户和敏朝私下暗通款曲,尤其很熟悉买地的‘箱物’,因此自视甚高,即便是来自江户的幕府家臣,他们都不看在眼里,相当的阴阳怪气,就更别说是松前藩了,或许还乐得见他们更加丢人现眼,回到平户后,以便在私下把他们当做笑话讥讽。

还真是……让人不快又羞耻啊……

喝过汤药,文广慢慢地退烧了,但沉重而难以消散的耻辱,依然在肠胃处造成了沉甸甸的感觉,他茫然地依靠在病床边,对于小足的病情也感到了负担:小足喝过药之后,似乎完全没有好转,脸颊越来越红,还逐渐说起胡话来了。真是……让人难办啊,如果小足就这么病死了,那可就太让人困扰了,传扬出去,就又成了松前藩的笑话了,松前的乡巴佬,被买活军的阅兵式活活地吓死了……

在他内心深处,文广怀有一种怨毒的愤怒,并非特地针对哪个人,而是针对于这个世界,甚至包括了敏感、弱小而困窘的自己。一直以来,作为前任大名长子的私生子,文广抛弃一切尊严,尽力地侍奉兄长而立足于福山城,自小就承受着周围的轻视,为了生存,文广可以抛弃一切,但他唯独无法抛弃的是自己的软弱。

自从来到买活军地方开始,文广就被迫直面自己的胆怯,他希望自己能拥有青山一样的气魄,不论在什么样的刺激面前,都能不动声色,保持潇洒,但文广又完全无法做到,光是在这样巨大的城市里保持健康,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想要挺直腰杆,维护松前藩的尊严,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但是……这并非完全是文广的责任,就如同青山的潇洒也并非完全是个人的天赋一样。出身地和身份的不同,决定了两人截然不同的命运,文广是大名长子宠信的侍女所生,从小便作为嫡兄公广的侍从,在福山城中生活,没有大名的命令,他无法擅自离开松前藩。而青山却是生活在平户藩的武士之子,由于父亲和大名的龃龉,从少年时起,就成为了浪人,在平户藩的港口接受雇佣。

如今,幕府执行了锁国政策,其余港口都不对外开放,理所当然,平户港因此变得繁华异常,想必,在平户藩长大的青山,对人山人海的画面,以及那些高大强壮的外国人,也已经度过了在心中震撼不已的阶段了吧。

与之相反,在松前藩长大的文广,对于外国没有丝毫的认识,甚至对于隔海相望的强大帝国——敏,也不甚了然,甚至不知道敏和幕府的关系如何,是否还保持了来往。这是因为幕府的锁国政策,不但限制了其余港口和海外的贸易,同时,对于自己的外交信息,也完全保密,不对其余藩国公开,藩国的目光,仅仅局限于自己的藩地内部,这是幕府所希望的。

虽然松前藩是偶然的例外,被幕府鼓励往虾夷地开拓,但,这也仅限于虾夷地而已,在这样的环境下,倘若松前藩的侍从文广,对虾夷地以外的地方表示好奇,想必也会引起相当的不安和困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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