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季尤其难熬。本就昼短夜长,太阳公公还极为吝啬,常常一连数日都不见它露面。
在杜依来图宾根的第一年,方舟就及时送了她过冬防抑郁三件套:维生素d补剂,鱼油,安神草药茶。
虽然选择了读研,杜依实际上是一枚无可救药的学渣,两年书念下来,并没能修到多少学分,毕业遥遥无期。
虽然她在学业上磕磕绊绊,可家传的做生意挣钱的天赋满点。
杜依打小熟知各类奢牌,刚巧距离图宾根不到半小时的地方就有一座德国最大的奥特莱斯打折村。她顺理成章地做起了代购生意,事业蒸蒸日上。
方舟的手机振动。
【四楼vip病区9号病房】
方舟放下筷子,“我得去探望下汉娜。”
“我送你去吧。”
“我自个儿去就成。你下周四不还有场考试吗?临时的佛脚赶紧抱起来。”
“哎,挂了就挂了吧,课听得雨里雾里的,也不是一个礼拜的功夫就能补救得回来的。反正已经有两门挂了,怎么着都不可能按时毕业了。”
方舟对杜依心怀愧疚,如果不是想来陪她,以杜依的家庭条件,她可能会去往更好毕业的英美澳加留学,而不是来德国这个天坑。
“你那专业,再多挂一门可你就得被迫转专业了,到时候学生签可能会有麻烦。还是认真对待吧,别回头又被你妈念叨。”
虽是同龄人,方舟天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气质,杜依总把她当成姐姐。虽然她平时总爱和自己母亲唱反调,但方舟的话她总是言听计从。
杜依心里其实并不太在意考试能否过关,她早就盘算着等明年方舟毕了业,她就退学和她一起回国。
第5章 leon 第一次认错人
vip病区外的护士仔细查看了方舟的居留卡,核对确认了身份后才带她刷卡进入病区。
病床旁站着一位瘦高身材,茶色卷发的男子。方舟想当然地以为那是诺亚,用中文问道:“汉娜情况怎么样了?”
对方闻声回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西方面孔。望向她的目光先是困惑,而后又变得友善温和。
方舟改用德语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又用德语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护士说情况好多了。她吞了不少zolpidem,又失血过多,可能暂时还醒不过来。”
男子眉弓高耸,鼻梁挺直,面部线条坚毅硬朗,可他的气质和眼神却格外柔和,声线也极其温柔。
病床上的汉娜面容宁静安详。若不是她灰白的唇色,方舟会觉得她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你是汉娜的室友吧?”男子态度友善,“你好,我叫leon,是汉娜的叔叔。”
叔叔?方舟忆起汉娜的确有一位仅年长六岁的亲叔叔,常住斯图加特。每个月22号傍晚,他都会来图宾根接汉娜共进晚餐。
两年间,leon从未缺席,风雨无阻。
方舟先前在公寓楼下和leon打过两次照面。每回他都端坐车内,仅向她点头示意,从未真正搭过话,因此方舟方才一时没能将他认出。
他身着齐整的西装三件套,看模样像是刚下了会。
“应该怎么称呼您?舟?”
中文里zh的发音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和汉娜一样,“舟”在他口中成了类似gio的音。
“可以。不用说您。”
leon回过头看向病床上的汉娜,双手紧抓床柱。
他用了很大的劲,手背上青筋暴起,掌指关节发白。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在了手上。
方舟想说句安慰的话,可好像什么话都不太合适。
一旁的监护仪滴滴滴地响着,每一声都落在她心上。
作为top9的精英学校,图大招收了不少中国学生,方舟平时多以国人留学生圈子为主。汉娜是她交际圈子里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当地人,其余多是小组作业的学习搭子。
方舟尚不清楚汉娜手上的伤究竟是她自己造成的还是被迫的。倘若她真是自主做出了极端的选择,那作为朝夕相处的室友,方舟没能及时察觉到她的异常,实在是失责。
leon似乎猜到了她此刻的所思所想,“你无需自责,她很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且她曾经有过非常不好的经历……”
方舟刚想问具体是怎样的经历,leon又道:“我们在这儿陪着、耗着也无用,还打扰她休息,去休息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