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惊醒的兽类猛然缩了缩瞳孔,回头,眸子里映入林之凇风雨欲来的一双眼。
他就站在她身后,沐浴之后只穿了一身素净的里衣,发梢未干,正滴着水,鸦黑的眼睫还带着湿热的雾气,不悦的一双目光顺着地上的一道血迹,看向华盈手里拧着的脑袋。
再往上,是她纯澈无辜而不知罪过的笑眼。
林之凇心头怒意上涌。
华盈立刻意识到他生气了。
她连一个解释或道歉的字音都没来得及吐出,就被他捏住脖子按到了木桌上,背脊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桌面,痛得令人忍不住蜷缩。
扼住她脖子的那股力量根本不讲情面,窒息感灭顶而来,折磨难熬,就好像将她捆了手脚浸入雾岚河中,看她溺亡。
卷牍被扫落满地,白瓷瓶也摔碎了,两颗人头咕噜噜滚到了角落,旁边是摔得四分五裂的留音石。
林之凇身上还散发着好闻的花木香气,黑沉沉的眼里却是肃杀的凛冬,若不是觉得华盈还有用处,此刻定想让她变成一具尸体。
他站得很近,右脚往前抵入她的双腿,微微俯身盯着她在他那只大手的掌控下,因为难以呼吸而微红的脸庞。
华盈被他的身形笼罩,凌厉强势的气息将她占为已有。
她余光瞥见地上的两道影子,皱眉。
糟糕的姿势。
“有没有人教过你礼数?半夜三更闯我的寝居,好大的胆子,嗯?”林之凇冷声。
华盈原本还觉得有几分对不住,被他掐着脖子的确特别生气,但不至于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撕破脸。
更何况他还是个有大用的疯子。
可她听见林之凇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只觉得被羞辱和刺痛,那种被人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撕开伤口的感觉,让她倏然握了握拳。
她盯着林之凇眼中叫嚣着要淹没她的暴戾风雪,缓缓吐息,胸腔里恼怒的起伏却始终难以平复,一双清灵好看的眼睛仍然笑着,却冷得像是折射着寒光的弯刃,显得无比危险。
骤然间,杀伐之力层层爆发,以她为中心,向四方掀卷起澎湃巨浪。
仿佛有一头蛮横而暴怒的猛兽从虚空中苏醒,无声的吼叫将此处空间冲撞得扭曲变形。
同境。林之凇心神一凛,瞬间确认。
墙上和架子里的东西早就东倒西歪,哗啦啦砸了一地,惨不忍睹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林之凇被这股力量掀退,微一怔。
才知白天在水下时,让她被木灵锁链轻易缠住的那一瞬间的慢势,是她在让招。
眨眼就已经被她逼得没有退路。
华盈将他以同样难堪且难以挣脱的方式死死抵在一墙书架上,抬手,在他脸上扇出啪的一声脆响。
忍无可忍。
林之凇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他见到了她真正生气,真正动手,原本已经做好准备领教她的顶级杀招,却没想到迎来了这么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摒弃了灵力,没构造术法,没让他见识见识令人心胆俱寒的惩天之体究竟能具象出何种厉害的兵刃,连任何复杂的拳脚招式也全都没用上,就由着一股愤怒和野蛮的狠劲,不管不顾地朝他发泄。
像极了他小时候面对那些难听的、羞辱人的声音时,一定会撕破脸皮,拳拳到肉的与对方扭打在一起,摁着彼此的脑袋往水泥地面上砸,连死也不怕。
是他还没有来到这个大陆之前的小时候。
林之凇垂在身侧的手指形成肌肉记忆了一般握紧,指节青白,眸光动了动,似乎有一瞬间没分清面前的人是谁。
华盈的脸与他近在咫尺,二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眼里只有彼此最真实的状态。
她愤怒又暴躁地盯着他,眼里流动的寒光似乎是深藏的獠牙,连那一缕浅淡柔软的雾月昙香也变成了带刺的荆棘,鬼气森森,想把他抽打得皮开肉绽。
再度抬起的右手带着又重又快的力道轰然降下,这次握成了拳头。
脸上火辣辣的痛觉迟缓地蔓延开,终于让林之凇清醒回神。
华盈竟然听见他冷嘶了一口气。
怕疼,那便是认输。
现在?
怎会。
华盈心中横冲直撞的一股怨气像是突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