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奋力推搡反抗都在这双手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它从身后拖着她飞快地远离正在追赶她的那片黑暗,不让她被一口吃下。
“青青......”闻锦晶莹的泪光闪烁,她气若游丝,声音如同散在风中的呓语。
华盈被这一幕刺激得发狂,沉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清冽得像初春时破冰流走的山泉:“听着,这是梦,你娘早就已经死了,你回去也救不了她,反而还会让自己的神智全毁。”
华盈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掰不开揽在她腰间的这只手,干脆弯下腰去狠狠咬了一口,手肘重重地往后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唇齿间挤出怒音:“放开我!我能救她,我不要她死,别拦着我!”
被她执迷不悟的态度激怒,它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口,接着就换了个姿势来到她身前,强势地把人打横抱起,飞快远离妄图将她吞噬的黑暗梦境。
“青青......”
华盈拼命挣脱,往后只看见闻锦瞪大的一双眼睛,在刮过耳畔的大风中离她越来越远,样貌轮廓都完全模糊。
“娘......娘!不要啊!你不要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活下来......我错了,我害死了你......”华盈嗓音变哑,最后哭也哭不出来,喉咙里咽着血。
抱着她的人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一道咒纹落在她脸上,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
华盈完全紊乱的呼吸逐渐规律起来,她糟糕地发现自己的神智差点被一种名为无能为力的绝望击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可是不对啊,她不是这样死在我面前的,她可以再活下去,她明明陪了我六年!”
华盈调整好了惊慌发颤的语气,只是那股无法言说的悲伤依旧难以抑制,让语速变得沉重缓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她一直活着,为什么死的人是她,不是我......”
咒术的作用还在,她听不见任何回应。
但林之凇还是回应她:“我知道。”
华盈似乎能从这股安静的,极富安全感的氛围中听见一种鼓舞,能嗅到一股冷梅香,她自顾自的喃喃,又似试探:“林之凇?”
林之凇这次沉默了一会,似乎实在嫌弃一个三拳两脚就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竟然沦落到这种狼狈的田地,最后还需他去捞人,又好像在嫌弃无论是这么容易就绝望崩溃的华盈,还是把人抱在怀里的他自己,都有病。
半晌,他撤去了咒术,连遮掩自己身形的术法也一并驱散,问:“你这次又是从哪招来的麻烦?”
华盈眸光上抬,乌黑湿润的眼瞳里留下男人熟悉的容颜,五官绝俗,耀眼无二。
她沉默地回头望了望身后黯然无光的天地,紧追不放的浓郁暗色如同蛇窟那只深渊巨口,让她厌烦。
“我不知道。”华盈微微蹙着细眉,刚刚为了安稳而下意识环住他脖子的双手又放了下来,指尖微动,却无法凝聚灵力,瞬间就明白了,“镜花碎梦。”
镜花碎梦是毁人神智的最有用的术法,但能成功把这个人引入梦的几率极低。
首先得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被引路香浸染一晚。
一晚。
林之凇垂眸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楚流云。”华盈想起那晚她在他院里守着他把笛子修补好,足足等了一宿,忙抬起眼眸,很肯定地告诉林之凇答案,却只看见对方又露出与生俱来一般的冷漠不在意。
她觉得奇怪,悄悄收回视线,再度扭头看向身后吞没一切的黑暗,估计着此刻的距离能允许的停顿时间足够了,轻声说:“差不多了。”
林之凇急刹回头,不知何时捏在双指间的两枚棋子一掷而出。
黑白棋子旋转飞入暗色之中,旋转的轨迹拖出的残影如首尾相衔的两尾鱼,黑子肃杀,白子冰寒,三十八道金线从棋子前方蔓延而生,纵横交错,在天地间立起一张巨大的棋盘,将暗影牢牢封住,不允许再前进半寸。
黑白棋子落于棋格,胜局既定,棋盘之后的天地分崩离析,毁灭之势迅速扩散蔓延,镜花碎梦尽毁。
阵阵荷香又回到鼻尖。
林之凇坐在荷塘边的草地上,而她被他抱坐在怀里,在如此近的距离中,温热的呼吸交缠,彼此心跳起伏的声音清晰可闻,若让旁人见了,他们明明应该是在距离上突破了猜忌防备的亲密恋人,可她只看见他眼里涌动着嫌弃与不耐烦。
华盈抿了抿唇。
一次两次她可能不懂林之凇说变就变的情绪因何而起,但这次她觉得自己猜到缘由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