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池微不明白他为何非执着于一份茶酥,先前他门前莫名出现各类稀奇古怪,看起来会是凡间讨姑娘们喜欢的东西时,两人都从未在意过。
能用的挑挑拣拣选来用,不能用的悉数扔掉,没给过一点回应,两人不约而同默认此行为,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吃食一类的东西,施引山之前发现是会留下的,更别提这份茶酥是他喜好的那家,为何偏生耿耿于怀,揪着不放呢?
平躺在床榻上,玉池微脑中胡思乱想。
一翻身看见窗上那人偶而衣角微微掀起,清冷月光笼罩住半边脸,平添柔和,没有白日那般面目可憎。
……不知怎的能脸皮厚成这样,没经过主人家允许,也没要给他留出空房来住,自顾自在人家窗子上都能睡得踏实。
暗自叹了口气,玉池微避着身上的伤,小心挪着翻了个身,面朝向墙壁。
“莫要再翻来覆去,当心扯着伤……”
声音戛然而止,施引山想到昨日才下的决心,后半截“又得费神起身给你换围纱”,默默咽了回去。
玉池微没料到他还醒着,一双眼在暗中睁得像守岁挂在房檐上的灯笼,早该涌上来的困意叫这不速之客扰得毫无半分。
听床榻那边传来的布料摩挲“窣窣”声渐止,施引山知晓他是听了进去,不由感到欣慰,尚未来得及再度酝酿睡意,蓦地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刻意抑制到最低的妖气。
施引山倏地睁开眼,踏着窗沿飞身一转落在地面上,伸长了胳膊在黑暗中某处猛地使力一抓——
一根鬼鬼祟祟不断生长的藤蔓赫然被他死死攥在手心。
藤蔓看上去对他的行为极度不满,即便此下被人握在手里,依旧疯狂摆动着尖细的脑袋,宛若一条蛇尾,恨不得抽他几条红楞子。
施引山冷笑,另一手也覆了上去,作势要将它扯成两段。
藤蔓感受到浓浓的杀意,虎躯一震,当即焉了下去,动也不动瘫在施引山手背上,装作自己是个死物。
这一番动静玉池微自然也再躺不下去,掀被下床,对着窗外冷呵道:“出来!”
藤蔓一现身,这何人鬼鬼祟祟,夜夜往玉池微屋里送东西,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玉池微甫一呵完,一个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犹犹豫豫地从窗外翻进来,脖颈后肆意摇晃的藤蔓正慢慢往回收着。
迟安心虚不已,低垂着脑袋站在他昔日两名师兄面前,眼睛盯着鞋尖,嗫嚅道:“玉师兄……”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掩耳盗铃掩藏着什么的模样,指尖紧张地搅弄在一处。
施引山张口满是讥讽:“许久未见,还是这般畏畏缩缩,没什么出息的孬样。”
迟安妖化的并不彻底,身上依旧存有尚未散去的灵气,长阶那处想来应是又换了弟子守着,对迟安全然不设防备。
这他自发离开师门的天蚕宗,倒成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对施引山不加掩饰的嘲意,迟安没有出声反驳,反而内心深处隐隐感到熟悉安心。
玉池微视线落在他藏在身后的东西上,不出所料正是这几日频频出现在他枕边的油纸包。
前几回打开,那些点心除过凉了些,都是新鲜的,热上一热还能保证最初的口感。
若没猜错,那么迟安天还未亮时就需在嵊兰镇那家铺子门前等着,买到后还要匆匆赶来天蚕宗,趁玉池微睡得正沉放在枕头旁。
……还当真事煞费苦心。
“把头抬起来。”施引山踢了踢迟安的靴子,“缩着个脖子算怎么回事?”
迟安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依旧不敢与玉池微对视,生怕从心悦之人眼里看见对自己的厌恶。
玉池微向来细腻,怎会察觉不到他的小心翼翼?
面对这样直白单纯的热情,玉池微招架不住,忍不住轻叹一声:“你无需如此。”
他愈是这样不在意,迟安反而愈觉得心中难受,喉间发堵:“玉师兄,我那日脑子不清醒,自知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停,停,等等。”施引山插话打断。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遏制住胸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熊熊怒火。
“不可饶恕的错事,你做什么了?!”
玉池微侧眸看向施引山,带着警告的意味沉声叫了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