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床上的人费力地抬起眼皮,抬起勉强能动的右手,摘下了氧气面罩。 “你,咳咳,你来了。”一开口,嗓子还有些干哑,俞川努力清了清喉咙,有些狼狈。 李思为坐在床边的空椅子上,看着他苍白的脸,半晌没说话。 直到小孟先开口:“老板,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俞川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小孟很快走出了病房,轻掩上了房门。 两人目光相接。 “那颗子弹原本是冲我来的。”李思为先轻声开口。 俞川却摇了摇头:“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要这么说。” 李思为沉默,而后喉结向下滑动了一寸:“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枪,咳咳——”他说着,胸口又发痛,缓了两秒才接着说,“也被动了手脚。” “你的弹夹里也是实弹?!”李思为惊诧。 “嗯。”俞川点头。 “我朝地面开第一枪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正常的空包弹,不应该有那么强的后坐力。一开始我还不敢确认。”他说得很慢,说了两句又停下喘了两口气,“直到他开了第二枪,那枪声明显不对,而且我余光看到,他有一个后挫的动作。” “所以是有人动了剧组的枪?”李思为陷入了思索。 “嗯,有可能。” “谁会这么做?而且为什么要给两把枪都换子弹?这样不是风险更大了吗?一旦有人开拍前检查了任何一把,都会被发现。” “除非……”俞川深呼吸了一口气,“除非他想要万无一失。”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并不知道你们两个分别会拿哪一把枪,只能把两把都装上实弹?” “对。”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杀我?”李思为蹙起眉头。 “不一定。”俞川微微摇头,“通告单也每天都在变,武行也会用枪械,如果不是剧组内部的人动手,谁都没把握这两颗子弹会打到谁。” 两个人似乎没有别的可聊的话题。门外有人影晃过,小孟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来。 “老板,护士一会儿要来换药。” 俞川朝她摇了摇头:“等一会儿。” 小孟哦哦了两声,又把门外的人招呼走。 “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李思为抬眼一看,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转身往门口走去。 “李思为。”俞川声音轻,从身后叫他。 李思为钉在原地,也没有回头。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煞风景,也没有意义。但是”俞川的呼吸似乎都带着血腥味,“在里面的三天,我想了很多。” 李思为紧攥起手背,屏住呼吸。 “我很愚蠢,也很粗鲁。”他的嘴唇干燥,声音也干涩,“我一直在说错的话,做错的事……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愤怒里,我是个,我是个……懦弱的小人。” “我甚至在想,如果这一枪再偏下一点……结果会不会对你更公平。” 李思为回头看着他,眼睛像是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对不起,思为。”俞川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以后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但也请允许我说出这句话。我不该那样揣测你……” 李思为垂下了眼睑,大约过了五秒才回话:“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不要说这些了。” 病房再次陷入了寂静,直到护士重新推门进来给俞川换药。 李思为背着身,没有看到他的伤口,只能听到俞川倒吸凉气的嘶声。 护士离开时,推车上摞着厚厚一沓换下来的纱布,李思为扫了一眼,那纱布上深深浅浅全是血迹。 - 剧组工作停下之后,酒店的房间也退了。 李思为退房时,刚好撞到了小孟回酒店收拾东西。俞川带来的行李不算多,只有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黑色的方形包。那个包他从没见俞川背过。 俞川转到私人病房后的第二天,李思为也去了。他大概摸清了病房的时间安排,上午会有公司的人来探视,人多口杂。中午,俞川会有固定的午休时间。 所以他都是在傍晚抵达病房。俞川的伤口未愈,只能吃流食,一般这个时间,小孟会去给俞川准备晚餐。 李思为进了病房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那样坐在床头陪着他。 偶尔俞川会说一两句,今天的检查情况如何,医生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李思为也都点头应和。 金属弹头从俞川的肩膀里取了出来,但好像又有什么将两人的心脏包裹起来,听不到彼此的跳动。 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潮汐的涌动被过深的夜色压制,好像体型庞大的鲸鱼浮上海面透了一口气,又不作声地沉沉潜入海底,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第五日的傍晚,李思为照例来了俞川的病房。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窗外的夕阳烧得正烈,红紫色的霞光映在病床边的地板上,竟显得这里有些暖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