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理?”明岚舒反驳:“我外公外婆是江淮人,后来随工厂内迁才到的衡城,在家里还是按江淮那边的生活习惯。”
许绍恒喝了一勺汤,随口问:“这么说,你算半个江淮人?”
“我没去过江淮,”明岚舒认真想了想,“十岁就到京州读书,其实住在衡城的时间也不多。反而对南都的印象更深。”
“还以为你不愿意提起南都。”
明岚舒怔住,反问:“为什么?”
许绍恒放下筷子,捞起热毛巾擦拭嘴和手:“你会因为你父母的事不开心吗?”
明岚舒知道许绍恒查过她的背景,但没想到他对她的家事也了如指掌。她一时有些失神。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些年,我妈对我爸闭口不谈。可是,我知道她还爱他。离开南都时,我妈烧掉了他的所有东西。但后来我发现,深夜里她翻出他的照片,边看边流泪。”
“我的确有不开心过。可发现这个秘密之后,我自己想通了。是劫还是缘,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评判。”她问得天真:“阿恒,你说我的想法对吗?”
许绍恒半晌没说话,推开餐椅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隔着弥漫的烟雾,一双黑眸深沉地望向明岚舒,直看得她心底发憷,忍不住去琢磨自己的话里是否有破绽。
“明明,”他忽然说,“有件事,你来做。”
许绍恒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明岚舒错愕。
指尖的星火忽明忽暗,许绍恒嘴角牵起冷淡的笑意:“自传的版权我给你。陈子妤来买的时候,记得开价别太低。”
明岚舒倏然站起,瞪大眼睛:“你......你知道了?”
“我连这个都看不穿,怎么在商场上混?”许绍恒捻灭了烟头,朝明岚舒够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还是太急了,明岚舒懊恼。
她记得许绍恒说讨厌有人在他身上打主意,也想起沈翀说过的话。许绍恒以前的那些女人,恃宠而骄,妄图插手干预他的事。当然,她们也因此被他厌弃了。
她强自镇定,慢慢走过去,但不敢挨得太近,隔了一步的距离。面对他的逼视,她承认:“陈小姐来找过我。”
许绍恒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人拽到面前。
英俊的一张脸很是阴沉,嘴角的那点笑意完全隐没了。许绍恒看着她的目光有些空淡,淡到完全没有温度。
明岚舒心口突突地跳。春末的京州,夜里还带着几分凉意,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她觉得冷,被他扯住的手臂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她一点都不想插手他的家事,但她见过他紧张一支笔的样子。一支笔被珍藏了二十年,签署过所有的重大决策。如果不是对这支笔的赠予者有深刻的情感,又怎会如此。所谓亲人的缘分,有今生没来世,她是怕他后悔。
当然,他一向说一不二,一个情妇又有什么资格干涉他的家事。她触及了他的底线,应该已经被厌恶了吧。
明岚舒想到了芮巧,她才不会像芮巧一样不体面。许绍恒如果赶她走,她就走,刚好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她才不要忍着巨大的嫉妒和心痛,待在一个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的男人身边。她害怕自己哪天会憋不住,张口向他要求同等的爱。这不是她该奢望的东西,结果只会让她更难堪。
明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晚一天不如早一天。她害怕哪天自己就失去了理智,真的帮他生下孩子。她是私生子,她的孩子不能再是。她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和相爱的人合法地相伴到老。她会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要给她的小孩好多好多的爱,她所有缺失的感情都能够圆满。
明岚舒倔强地咬起唇,等待金主的发落。
两相沉默中,某些似曾相识的心绪从心中划过。许绍恒的目光终于从明岚舒的脸上移开。闭目片刻,他缓缓松了手:“sorry,不该把你卷进来。”
情绪来得如此猛烈,鼻腔的酸涩感直直地向上冲,明岚舒的眼底漫上了一层水雾。
好委屈。
许绍恒静了半晌,抬手把她圈进怀里。这种沉甸甸的实在,一瞬间,将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心烦意乱的不安,一扫而空。
“sorry,明明。”他再次说。
紧贴着的胸膛很温暖。明岚舒想不出该用什么话回答,于是伸手环住了许绍恒的脖子,仰头主动去吻他。
许绍恒微怔,手掌扣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用力紧箍她的腰肢。他低下头,用滚烫的唇和紧贴的身体热烈地回应她。
偌大的饭厅,只有激烈亲吻时的细微水声。唇舌的勾缠越来越凶狠,手游走着抚下去,“咔哒”金属发出清脆声响。
这个吻戛然而止,许绍恒率先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