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可以适当运动,于是白天他陪明岚舒爬山或者打网球。晚上,他监督她吃完药等她睡着了再离开明家,独自开车一小时回到酒店。
然后第二天又早起,来接她去看医生。
如此过了七天。
他这样的人,时间很金贵,每一分钟创造的收益以万计。如今竟然被浪费在这么个小地方。
很快,许时豫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你在哪里?”
许绍恒正站在明家的阳台上,对着细雨中的朦胧街景抽烟:“处理一些私事。”
电话那头许时豫冷笑一声:“为个女人连公司都不管。charles,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许绍恒把烟咬在嘴角,语气平静:“公司的事情我有安排,她现在需要我。”
“需要你?”许时豫的声音里带着讥讽,“全世界都见过她的裸照,就算法律帮她辟谣了又怎么样?以后只要人们一提起她,就会想到她和老男人赤裸抱在一起的画面。你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怕被耻笑吗?”
许绍恒眉心一蹙,忍耐地沉舒了一口气,夹烟的手指掸了掸烟灰:“这是我的事,不需要您过问。”
“charles!”许时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遏制的怒:“别忘了,你姓许,你的一举一动代表许家的脸面!”
“爹地,”许绍恒吁了口烟,散漫地吐字:“如果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他直接挂断电话,顺手把半截烟头碾灭在烟灰缸。转身走回客厅,看见明岚舒已经午睡醒来,正在摆弄花瓶里的栀子花。
许绍恒早晨开车路过市集,见街边老农的箩筐里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花,花瓣洁白如缎。
他想起在三年前港城的那一夜。他摘净麦太太花园里的栀子花,用细麻绳捆成一大束送给她。上百朵,她抱了个满胸满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的第一次。因为太紧张,她紧紧捏着手心里的花朵,鲜嫩的汁液顺着手指缝隙流了出来,沾到了他的身上。整个房间都是浓郁的花香。她缩在他的身下,眼里含着泪,羞怯又慌张地问:“怎么办,花碎了?”
那一刻,简直要了他的命。
从此以后,他牢牢记住了这种白色的香花。
客厅里花香飘散,许绍恒静静注视着。明岚舒垂眸修剪花枝,睫毛微微颤动,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像是蝴蝶停歇在花瓣上,安静而脆弱。
许绍恒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明岚舒抬起头。放下手里的剪刀,她对着许绍恒笑了笑,轻声细语地问:“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小时候学跳舞的地方?”
雨已经停了,少年宫狭窄的马路泛着湿润的光。鞋底踩过积水的泥洼坑,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明岚舒低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脚上帆布鞋的鞋带不知何时散开,拖到地下沾上了泥水。
她弯腰,却不想许绍恒已蹲下了身。
“不用......”
明岚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抿了抿唇。
鞋带泡在坑洼中,被签署上亿合同的修长手指捏起来。许绍恒挤掉污水,然后熟练地打了个结。明岚舒的视线落在他的发顶上,眼眶酸涩得痛。
“好了。”许绍恒站起身。他掏出手帕擦干净手,顺手揽住她的肩膀:“走吧。”
于是,那句“谢谢”被哽在喉咙,未能出口。
舞蹈楼就在不远处,楼前的老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楼里传来隐约的音乐声,透过走廊的窗户,能看到一群穿粉色练功服的小女孩在把杆前压腿,动作整齐划一,脸上带着稚嫩的认真。
明岚舒站在窗外,看着那些小女孩,有些恍惚:“我以前就在这儿上课。老师把砖头垒得高高的让我劈叉,说要是做不到就别想考上附中。”她轻声笑了下:“那时候觉得只要能离开衡城,什么苦都能吃。”
许绍恒看着她柔和的侧颜,心口仿佛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他说:“你已经做到了。”
明岚舒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幅度。她低声重复许绍恒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对,我做到了。”
她没有看他,目光始终在那些小女孩身上。她专注地看着,穿过她们,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过了片刻,她终于将视线移向许绍恒。抬眸对他笑了笑:“许先生,谢谢。又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