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4、英雄舍生取义,警魂浩气长存
苍劲葱茏的古槐,在季节更迭中愈发肃穆宁静。接到局里通知的时候,史跃平正在福利院听回艳艳讲述2002年夏天北京南长河落水的那个瞬间。
回艳艳这个眼神里带着惊恐和回避的女孩,是被林伊娜好不容易安抚好的。经过循序善进的引导性提问后,回艳艳终于有了肯开口交谈的迹象:“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吴霜就在我身后,她为了救我也掉进了河里。”
“那你还记得那条河边的台阶吗?据我们所知,那里的每层台阶都是宽宽的,并不陡。”
回艳艳的眼神渐渐聚焦,瞳孔也变大了。史跃平看得出来,她开始真正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是不陡,所以当吴霜说走到最下面的台阶时,我也没多想,当时她...”
电话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史跃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你继续说。”史跃平满怀期待地看着回艳艳。
“当时吴霜说,这条河水一定很清凉,让我摸摸看。”回艳艳的眼珠转动,似是开启了尘封多年的记忆:“我记得,当时我是蹲下的,这个时候...”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史跃平不甘心地看了看回艳艳,让她稍等片刻。
“喂!”史跃平向旁边走了几步,语气实在称不上客气。
“速回局里。”副局长冷冷地说。
“开什么玩笑?你们知道的,我正在查99年火药厂爆燃的案子,现在就在福利院!”
一听他在福利院,副局长的语气更加强硬了:“立刻离开福利院,这是命令。”
“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不方便说,立刻终止你在福利院的一切活动,现在就回来,立刻、马上!”
隔着电话,史跃平只觉得火冒三丈,那肝火让他左肾的旧疾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扶着腰,强忍着火爆的脾气:“到底是什么事情?它能比现在的调查更重要?连一个小时都他娘的等不了吗?”
“史跃平同志,注意你讲话的言辞!我知道你有功,但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副局长很不满,他说史跃平这是仗着带病立功不服指挥,躺在功劳簿上目无纪律,把组织性和原则性摆在什么位置?
“你给我闭嘴吧!”史跃平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后直接关机。
他转过身想缓和情绪,准备请回艳艳继续讲下去。可就在这时,他发现面前的回艳艳已是牙齿打颤,全身战栗不止。
“回艳艳?回艳艳?”见情况不妙,史跃平急忙蹲下身:“刚刚不是吼你的,你继续说吧。当时你在河边蹲下了,然后呢?”
回艳艳的瞳孔惊恐地变大,猛地双手抱住了头,颤抖的声音中满是求饶和恐惧:“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回艳艳!”史跃平忍着腰部传来的疼痛,紧紧扶着回艳艳的双肩。他距离问题的关键答案只差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
可是,豆大的汗珠从回艳艳的额头冒了出来,她深深地埋着头,嘴里只是重复着这一句拒绝的话语。林伊娜无奈地劝慰史跃平:“别逼她想了,逼出应激反应是会对大脑产生后遗症的。”
史跃平不甘地松开了手。六七年了,还是这样的结果。
史跃平回到局里后自然没带着好气,他直奔副局长办公室,想问问到底什么事情能比调查更重要。
副局长二话不说,出示给他一份红头文件:“上级命令,在涉及福利院前任院长林玉华的案件调查中,你需要回避。”
“我回避?我回哪门子避。”史跃平腰伤疼痛难忍,坐在沙发上说:“我跟林玉华非亲非故的。”
“你跟林玉华非亲非故,那你跟杨文娟呢?也是非亲非故吗?”副局长不怒反笑。
听到自己的爱人被提及,史跃平不由得皱起了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先别急,林玉华涉嫌贪污你是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那姐弟俩偷梁换柱,利用重复报销的方式贪污民政部门的爱心经费,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人举报,林玉华利用职务便利侵吞骗取公共财物的行为,背后实则有高人指点。”副局长紧紧盯着史跃平:“而这个高人,就是林玉华的高中同学、你的爱人——杨文娟。”
“扯淡!”史跃平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是污蔑!这是血口喷人!”
“你看看你的样子,堂堂刑侦支队长,嘴巴比谁都不饶人,怎么向群众展示公安干警的形象?”副局长敲起了桌子。
史跃平全身瘫软,无力地杵着办公桌:“可这举报是...是没有道理的呀。”
“有没有道理,组织自然会查明,如果杨文娟同志真是清白的,你瞎担心什么呢?”
“我不是担心,是质疑,你懂吗?局长你细想想,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为什么这举报人一直不提,偏偏在我重新回福利院的节骨眼上举报?他既然早知道林玉华贪污,之前怎么不站出来呢?他娘的现在来装什么守法好公民?”
“要不是你有功劳在身,就凭你这张破嘴早就连降三级了。”副局长咬牙切齿地说:“你今天情绪激动,不适合留在单位里了,回家养你的病去吧。”
史跃平觉得伤口疼痛难耐,阵阵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他站在副局长面前说:“我知道,前年老局长离职平调后,您一直想副职转正职。那年夏天金凤区的枪击案,我没向你汇报就直接带队去青铜峡抓捕了嫌疑人同伙。可毕竟案发突然啊,我事后向你和组织都解释过了。案子破了,你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抢了你的功。我从副支队长升到了支队长,现任局长也是上面空降下来的,你没能转正,这两年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处处想找我的茬给我使绊子。这次好了,终于等到了我的一个把柄,你高兴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针对你是吗?”副局长站起身,怒气冲冲地与史跃平对峙:“我如果想给你穿小鞋,早就申请以瞒报处理你了,哪还轮得到你现在跟我拍桌子?你作为办案人员和当事人是近亲属,你的近亲属又和当事人有直接利害关系,你没有依法定程序主动报请避嫌,这就是知法犯法。”
史跃平听不下去了,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上涌。他就这么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副局长办公室的书桌前。
“史跃平!”副局长大喊数声无果,急忙出去寻找救援。那一刻,似乎他已忘却职位晋升的恩怨情仇。
4月时节松柏常青,天际偶有几只寒鸦划过。在史跃平生前居住的家属院里,灵堂已经搭建好,公安局党委班子成员、各室队负责人和民辅警前来送别。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面色凝重的副局长缓缓脱下了帽子,带动全部人员集体脱帽。众人胸前的白花令未回暖的季节愈发清冷,凝视着这位老对手的遗像,副局长高声发令:“默哀!”
铁骨铮铮,忠魂已逝。在悲怮的哀乐声中,林伊娜含泪哽咽,带领亲朋好友和公安同事们最后一次回顾史跃平的生平:
“
史跃平同志曾获得自治区先进工作者、全市优秀共产党员、全市人民满意政法干警等荣誉称号,被公安机关记个人二等功。他将自己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光献给了挚爱的公安事业,用满腔热血践行了人民警察的誓言。他无愧于自己的警营生涯,无愧于头顶熠熠闪光的警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