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着白绸的及脚踝长的睡袍往餐桌前坐,慢悠悠享用早餐同时,也阅读着头版内容。 盛明璎女士能手握大权坐镇林氏家族的企业,过去一直是以非常手段扬名,既能被秦家利益撬动的科研成员,自然是要私下清算的。 包括林稚水记下的背调名单情况,也私下发给了她。 免得与宁家的合作再出现事端。 等了两日。 盛明璎腾出手来,便也送给了秦熠安一份大礼,直接把他从谈判桌上送出局。 港区的晨报有家媒体被暗中授意之下,报道了关于秦氏十多年前有份科技医疗数据造假,虽年月已久不好查证真伪,但是爆料出的片面证据,还是能将秦熠安卷入负面舆论危机的旋涡里。 …… 林稚水睫毛低垂,遮掩掉了清澈眼底的波动情绪,手指将报纸折了几折,最后从中间缓缓撕开。 那灰白色调的碎纸无声地从指缝间,犹如是蝴蝶薄如蝉翼的断翅,霎那间,往古典花纹的木质桌上飘散。 宁商羽结束完非常忙碌的工作行程安排,最后一项被黎近严肃提醒,是要回老宅。 倘若不是三月一次家族内部齐聚或是老爷子特召的话,宁商羽是极少想起抽空回来的,这次显然是后者。 傍晚夕阳即将落尽,胭脂色的余晖和灯笼晃动出的光交织,倾斜在宁商羽西装裤脚,随着迈出沉着不乱的步伐踏入宅内。 他一露面,几乎是能让原本热闹的嫡系几房等人都默契静了声,虽笑容友好,却不敢围绕上前。 毕竟都知道宁商羽除了对退隐外界却坐镇后方的老爷子态度恭敬点外,宁家能进核心圈的男人骨子里自带有的傲慢锋芒,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难以亲近的神态。 宁商羽连眼风都未扫反应各异的众人,径直走上二楼的茶厅。 黎近等人止步于走廊。 他一进去,便看到双鬓花白的老爷子正坐在棋盘旁跟对面不伦不类穿了件藏青袍子的宁舒羽对弈。 气氛静了半秒。 “你兄长来了,让他来吧。”宁徽诏指了指备好许久的整洁红木椅子,随即对顶着又新换了头耀眼金短发的宁舒羽和气说。 他对家中子孙晚辈们私下时一直态度和蔼。 会耐心地教导宁舒羽下棋。 也记得宁商羽有重度洁癖。 宁商羽神情如常走过去,而宁舒羽抬眼迅速地看了他下,略显心虚赶紧跑,这副闯了祸跟狗似的鬼鬼祟祟做派,一看便是又在外跟酒囊饭袋们赌掉了游艇豪车,或是输光了生活费。 宁徽诏并不在意小孙子的离去,倒是转瞬对已经坐在对面,垂目看了几秒棋盘上的黑白布局的宁商羽。像是唠家常一样问起:“商羽,听说你让秦家出局了?” 这个让字,点得微妙至极。 宁商羽落子,淡声道:“老爷子这是为秦熠安打抱不平么?” 宁徽诏缓慢转着手上的红玛瑙扳指,说:“秦家伏小做低依附宁家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异心,你掌权,便动了把医药产业换人合作的念头,这一举动,也容易让仰仗我们的其他家族人人自危。” 宁商羽嘴角弧度勾起嘲弄的笑,淡到几乎没有:“他只是对老爷子无异心。” 宁徽诏指腹停住一霎。 旁人不知,但是祖孙二人很清楚,为何秦熠安能靠撬走同行的科研人员从而投机取巧地挤掉强劲的竞争对手,且多年来非常深得宁徽诏的心。 只因最关键的是: 他当年献上的那份抑制性瘾的残缺数据。 间接促成宁氏快速解决了当家之主的心腹重患。 宁徽诏虽没能在长房爱子宁琛启身上用得上,但宁商羽却是一直在用这个药剂。想起这件事,他沉吟片刻,总算提起召人回来的最终目的:“原先我放权给你,让你一并收下秦熠安那女儿,是想,抑制剂的原始数据是他家提供,你能跟秦家结亲,也算是一段佳话。” 谁曾想。 宁商羽面不改色连一堆家族斗争失败的产物弟弟们都继承了,唯独拒收了秦晚吟,更是傲慢到什么缘由都不给。 宁徽诏老谋深算,忧思到药剂一直无法改进,而宁商羽又是个有顶天能力的,倘若不当掌权人也罢了,可如今上位,禁欲多年也用了多年,长期下去终究会有逐渐失效的一天。 想缓解这个隐患。 选个联姻对象也是个良策。 宁商羽最终选了。 选的是港区林家那个藏着养着多年的小女儿。 宁徽诏继续缓慢转着扳指,续上方才的话:“你自从定下未婚妻,又将林家小女儿接到泗城居住,抑制剂反而用的比以前更凶猛,商羽,爷爷从不爱勉强你们做什么,但你可别让爷爷过于忧心。” 宁家子孙众多,宁徽诏自是不用勉强,名额就摆在眼前,想上位进核心圈的话,就得自愿为家族做点贡献出来。 才能有资格像头狮子似的站在权力链顶端耀武扬威。 伴着老爷子叹息的话落片刻后。 宁商羽最后一个落子,才抬起面容,那双清冽的琥珀眼映着灯光,无惧被窥探到内心,不徐不疾的语调平静道: “我心中有数。” 这盘棋下完便离开。 宁徽诏还坐在原位盯着黑子。 直到老管家端着杯浓茶,绕过屏风前圆桌的那堆繁花似锦的蝴蝶兰、仙客来和长寿花,继而一路停步在了身旁,递过瓷杯时,问:“老爷子跟商少爷谈妥了?” 宁徽诏看了他眼:“商羽那性子,怕是要步他父亲后尘。” 老管家心惊:“这,这不会吧?”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深厚感情,宁徽诏一句话,他便能自动揣测明了深意。 当年宁琛启遗传外祖父家基因身患上性瘾病症,那时还没有药剂缓解,幸好他与妻子白音珂自幼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两人在长辈热情撮合下顺理成章就早早结了婚。 可白音珂毕生追求音乐梦,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导致多数时候宁琛启怜惜妻子身体,不忍提出过于频繁的夫妻生活,又不愿意在外养一些知冷知热的秘密情人来纾解,因此经常亲赴国外,陪她出席各种盛大的音乐舞台,不全然是为了欲,更多的当然是爱。 直到出现了空难。 两人连夜为了宁商羽补过生日所回返泗城的私人飞机在途中……意外撞上了冰川。 就差一点。 宁徽诏每每念及至今遗憾,就差一点当年那抑制药剂便研究出来了。 气氛凝固了许久。 老管家还保持着端着茶姿势,先回过神提醒:“老爷子,茶要凉了。” 宁徽诏接了过来,尝了口,热乎劲儿顺着喉咙入心肺,才让他年老的身躯暖和三分,记起什么似的,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