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没有接姗姗请他们夫妻去浦江的话茬。
佑宁把姗姗拽回来,用公勺舀一勺热腾腾的葱油海瓜子到她碗里 ,“趁热吃才鲜甜。”
姗姗被肥美鲜嫩的海瓜子转移了注意力,佑宁趁势问邬嫂嫂,“家里的海鲜生意可还好?”
“好好,侪好,谢谢林小姐关心!”
邬嫂嫂一家老小都在浙里。浙里东边靠海,西边靠山,大伯家里靠海吃海,休渔季做小海鲜生意,开渔了就驾着两条船出海捕鱼。她和老公只得小乌鸦一个女儿,不忍心教女儿跟着一起过赶海的苦日子,所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靠山生活,最起码居所安定,不用跟着船在海上颠簸。
“今天的小海鲜就是家里送来的,保证新鲜,觉得好吃还可以再加。”邬嫂嫂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还没开渔,所以今朝小菜只有小海鲜,后头的菜侪是山珍。”
“山珍我也爱!”姗姗轻嚷。
“好的,我去厨房催邬海生动作快点。”邬嫂嫂笑着快步回厨房去。
陈老师趁空为几个年轻人做了正式的介绍,“说起来,小林、小秦你俩还是同一届的,又都上过我的园林植物应用课,算得上是师兄妹,以后要互相照应啊。”
佑宁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惭愧,没好好读书,辜负了陈老师的期望。”
她当时在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中选择填报提前批次录取的园林中专,就是想早早毕业出来独立工作赚钱,报答老师对她不求回报的帮助。虽然后来她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完成成人高等教育,获得大学文凭,但陈老师始终遗憾她没能经历过大学校园生活,缺少和同龄人无忧无虑相处的学习时光。
佑宁笑睇一眼秦昶。
她没在园林中专的校园里见过秦昶,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倘使见过,她不会忘记,那他只可能是毕业自全国最好的理工科大学的景观学系——因为陈老师只在浦江大学景观学系和园林中专教授过园林植物应用课程。
秦昶仿佛没觉出其中的不同,朝佑宁举杯,“师妹,以后请多关照!”
今日受了泼皮无赖的刺激,陈老师感慨万千,“我这两年身体欠佳,实在没精力应酬,索性把设计室的工作都交给小林主持,自己跑到苗圃来常住。山里安静,空气好,饮食也新鲜无污染,种树无须与人交际,勾心斗角,更加懒得回浦江去,工作室全靠小林带着一班女孩子支撑。”
陈老师今年五十六岁,已经退休。三十年前,她二十六岁,新婚不久,丈夫是同校的讲师,园林绿化这一块是两人的专业范畴。两个年轻人在红红火火的下海经商大潮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中,看到商品房拔地而起,从新型社区绿地绿化建设中,敏感地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两夫妻经过再三商量,丈夫决定辞去教职,加入下海经商的大军,建立起在当时看来仿佛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园林景观设计公司和园林景观绿化施工队。
在尚且没几个人买得起别墅的九十年代,园林绿化工程大多是政府招标项目,夫妻俩凭借他们在校教书时搭建的关系网,从小工程做起,初时不过是给在建小区的小花园铺铺草皮、种种花,一点点逐步壮大到承接几十万、几百上千万标的的工程。
他们还在距离浦江四小时车程的浙里包了两座山头,开苗圃,从全国各地寻找大量珍稀树种移植、嫁接到苗圃中,培育独有的造型景观树。
那时候他们充满雄心壮志,恨不能站在山顶张开双臂高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然而雄心壮志抵不过金钱使人堕落的速度。
或者,对男人来说,那也不能算是堕落。
当她周末从浦江驱车四小时到浙里,查看苗圃里苗木的长势时,丈夫则留在浦江谈业务与人推杯换盏燕舞笙歌,夫妻间的交流渐趋于无。
常常他应酬回来,沾得满身烟酒气,进门鞋脱袜甩,倒头就睡,偶尔还会被陌生女郎开车送回来。
彼时他们尚住在大学分的教师公寓里,进进出出全是熟人,整片教师公寓的住户口耳相传,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陈静的老公生意做得大了开始拈花惹草,虽然没人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但大家看她的眼光无不充满同情。
她受不了这种眼光回避闪躲的同情,和丈夫买了商品房搬出教师公寓,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婚姻还是在迈入第十年时彻底结束。他早已在外另筑爱巢,进出谈生意都带着年轻貌美爱撒娇的新欢,陪他胼手胝足创业的黄脸婆不过是结婚证上的一个名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