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局放下筷子,“我希望新片区东岛的设计规划能成为浦江的又一处标志性景观,不是千篇一律的绿化带,不是冬去春来见之即忘的一处过场。我希望人们一年四季都会为东岛的风景所折服,流连忘返。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网红打卡地,能吸引人去踏青、拍照、露营、举办婚礼……”
道路中间无甚新意可以随时更换的盆景花卉已经够多了。
他期待将来可以带着孙子登上东岛,自豪地对孙子说,这里由爷爷主持规划。
所以他也不吝于在席间是谈起此事,明示年轻人不妨放开思路,大胆地设计规划,而不是力求稳重,给出老气横秋的方案。
严局说这些话的时候,褪去了身上的官场气,带出一股意气风发的书生气,令佑宁想起陈老师来,随即了然一笑,可不是和陈老师一样么?两人正是同学,只不过一个毕业后留校教书后又下海经商,一个毕业进了机关从政,仿佛并不相干,但他们那一代人,骨子里总有种理想主义色彩。
佑宁朝严局举起茶杯,以示敬意。
到了八点,严局一看手机,起身告辞,“老婆催我回家帮她带孩子了。”
秘书也一同起身,姗姗送两人从雅间独立出口离开,佑宁自去前台结账。
佑宁半倚账台等收银员打印发票的工夫,门口进来三五食客,服务员上前接待引路,经过佑宁身边时,穿一身儿米色亚麻料子宽大对襟唐装,腕上戴着和田玉籽料手串,看起来很有些儒雅气质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小林?”
佑宁闻声,不太情愿但仍礼貌地颔首同来人打招呼,“洪老师。”
“请客户吃饭?”洪老师极其自然地从收银员手里抽出打印好的发票,瞥了一眼上头的金额,“才吃这么点儿?最近业绩不佳?”
“没,就是和同事一起吃个饭而已。”佑宁无意与他多啰嗦。
洪老师将发票递给佑宁,伸手拍拍她肩膀,“替我向陈静问好。”
然后赶上与他同来的食客。
佑宁听见有人问,“谁啊?”
洪老师轻描淡写地回答,“前妻的学生。”
佑宁将发票随意塞进裤袋中,走出和悦小馆。
姗姗已经站在她的车旁等她,“怎么这么久?”
“遇见洪丞梼,耽搁了两句。”佑宁垂睫解锁车门。
“他?”姗姗轻嗤,对洪某人表示出极大的不屑,“戳气!”
佑宁护着姗姗的头等她坐妥,自己才上了车,两个人都不想谈负心薄幸的洪某人,车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佑宁将车驶出和悦小馆的停车场,才开口问姗姗:
“严局还有没有私下和你透过什么话?”
姗姗摊摊手,“秘书去取车时,我想给宝宝一个红包,他坚决不肯收,说我不能让他在快退休时犯错误。”
“我们心意到了,不肯收就不不肯收罢。”佑宁不意外。
“东岛招标的事……”姗姗侧脸望向专心开车的佑宁。
“和尔宜再讨论一下细节,但大方向上不会有改动。”
佑宁送姗姗到家,目送她刷了门禁卡上楼,才驱车返回住处。
洗漱入睡前,佑宁在朋友圈里看到隋逸更新了动态,山川河流与漫天孔明灯,以及一句:在夜空下想你。
佑宁被工科男这不经意的浪漫引得微笑起来,安然入梦。
第18章 六棵树(2)
佑宁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周五吃过午饭。
新片区绿地工程与路政协调后得以顺利推进,但望湖别墅那边女明星蜜蜜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别墅区里有株白蜡身价不凡,十分罕见,也吵着要在庭园里栽一棵白蜡,完全不管已有主景观树的情况下,再多一棵白蜡是否会喧宾夺主,导致庭园景致主次不分。
被毫无感情的传声筒经纪人童女士惹到心烦,佑宁结束通话,将手中把玩的签字笔掷回笔筒里,想象自己将女明星也一并掷了出去,投进了外太空。
姗姗靠在她办公桌的一角,将这场艰难的对话听了个大概,笑着安抚佑宁,“这有什么可苦恼的?明明白白告诉她们,对节白蜡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是有录可查的珍稀濒危保护植物。砍伐盗挖野生对节白蜡是违法犯罪行为,人工繁育的白蜡树没个五十年恐怕难以达到她的要求。你让她自己选嘛,是要成为法制新闻的主角,还是退而求其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