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接待他们的仍是中年微微发福的史副所长。
一照面,史副所长便将两人引往指挥监控中心,指示当班民警播放一段秦昶提供的监控录像。
录像右上角显示时间为十月八日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一辆遮挡牌照的老旧小货车通过村民集资共建的山路,在岔路口驶向绿湾苗圃,五分钟后,小货车停在绿湾四号苗圃前,熄灭车前灯,从驾驶室内跳出来,自后头车斗里取出三个瓶子,捣鼓片刻,又自裤袋里摸出打火机来,点燃瓶口。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佑宁与秦昶齐齐认出此人。
染着一头紫发的男人用力将燃烧着的瓶子掷入苗圃,一个,两个,三个,瓶子落地,炸裂开来,火焰迅速蔓延,四号苗圃转眼陷入一片火海。
紫毛确信四号苗圃烧了起来,返回小货车,继续往上开,在五号苗圃如法炮制,将五号苗圃也付之一炬。
随后他开着小货车调头下山,时间显示为十月八日凌晨一点五十分。
监控录像到此暂停。
后头发生的事,佑宁与秦昶早已知道:凌晨两点,苗圃工人发现失火,拨打火警电话并组织上山救火,随后陈老师获知精品景观树苗圃失火消息,一时急火攻心,诱发心梗。
史副所长指指大屏幕上单独截取出来的紫毛影像,“请两位辨认一下,是否认识犯罪嫌疑人?”
两人点头,佑宁苦笑,怎么可能不认识?
佑宁将七月里发生在绿湾的盗挖事件向史副所长做了陈述,“紫毛的名字我不清楚,但当时与他同车的人,叫林佑福。”
史副所长“嘶”一声,做了个牙疼的表情,“你们怎么惹上了他?这家伙从小在村里就是恶霸一个,虽然还不至于欺男霸女,但小偷小摸的事一件他都没落下,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史所您消息滞后了,林佑福仗着家里有几个堂兄弟、表兄弟,包了一大片山林,自己不管,转包给别人,隔三岔五上门收保护费,干欺行霸市的买卖。”指挥中心当班民警在一旁搭茬儿。
“我怎么不知道?”史副所长牙疼得更厉害了。
“民不举,官不究呀。”小民警耸耸肩。
秦昶握紧佑宁的手,免得她做出冲动之举,“我们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就不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了。”
秦昶牵着佑宁的手走出派出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刺痛佑宁的眼睛。
她伸出手,遮挡在眉骨上方,频频眨眼,才不至于教自己泪洒当场。
“他们盗挖苗木那一回,我不该心慈手软。”她轻声说。
那两棵白木香嫁接奇楠的景观树,价格已达到立案标准,要是那时候她坚持报警,把林佑福和紫毛这两个地痞无赖送进监狱,陈老师这回就不必受此无妄之灾。
“当时的情形,不可能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报警之后他们大可以推拉扯皮,结果仍是不了了之,而两棵被挖出来的树得不到及时妥当处理,白白晒得枯死。”
当日秦昶就在现场,全程目睹佑宁处理此事,他不愿见佑宁如此自责。
“这一回,我们咨询最顶尖的律师,向警方提供完整翔实的资料,务必教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他紧紧握住佑宁的手不放,“佑宁,你别拿这件事责备自己,否则陈老师晓得了,也没法安心休养。”
佑宁侧首望进他眼里,有些茫然,“我是不是钻了牛角尖?”
“你只是关心则乱。”秦昶伸手刮一刮她鼻尖,“案件由警方侦破,官司我会找律师跟进,我们要做的是帮老师处理好苗圃事宜。”
佑宁随他坐进车里,看他发动引擎,一边将车开出派出所停车场,一边通过蓝牙打电话给土壤无害化处理公司,来处理遭助燃剂燃烧污染过的苗圃土壤。
紫毛抛掷的燃烧瓶导致的过火面积相当大,两处精品景观树苗圃损失之惨重令苗圃元气大伤,后续受助燃剂污染土地的处理、毁损树木的切割粉碎、向已订购树木的客户进行退款赔偿或者重新挑选树木等繁杂琐碎事项,小助理一个人根本处理不过来。
幸好新片区东岛工程有两家工作室乌尔宜、操爱国、小黑这样经验老道的设计师、工程师、监理共同把关,无需佑宁和秦昶主持大局,才容得两人在浙里又多待一周时间,等到了派出所方面的抓捕审讯结果。
有了监控录像视频线索,派出所相当高效地将犯罪嫌疑人“紫毛”林佑冬抓捕归案。
林佑冬到案后在审讯中对犯罪实事供认不讳,并且还交代,纵火一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受林佑福指使。
胆大妄为横行十里八村的林佑福大抵是村霸当得久了,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觉得此事查不到他头上,在紫毛被捕后,并未潜逃,仍和几个酒肉朋友在镇上的夜总会饮酒作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