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年看了江寒栖一眼,牵起他那匹马的缰绳,和阿一去安顿马。
洛雪烟扶江寒栖走到树下,让他倚着自己慢慢坐下。她揽着江寒栖的肩膀,想让他靠到树干上,江寒栖突然把腰一弯,埋进她的颈窝里,小声道:“好疼……”
洛雪烟愣住,感觉心跟着颤了下,忙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尾音缭缭,在空气中散开,像是快要溺亡的鱼在水中挣扎,吐出了一串泡泡,“我什么也没做,他们都想杀我。”
洛雪烟觉得怀里的人好像在慢慢消融,不禁抱紧了些。
“他们都想杀我,都想杀我……”江寒栖咬字极轻,说出的话仿佛一阵风似的拂过耳边。
洛雪烟疑心江寒栖又陷进了过往。他在怀梦山说话的语气和现在如出一辙,字词之间没有起伏,透着平静的绝望。她握住冰凉的手,坚定道:“谁杀你我杀谁。”
她在现实中有个朋友也爱钻牛角尖,后来她发现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要赶在朋友前面发疯。
癫,是堵住牛角尖的不二之法。
当然,江寒栖的心病肯定要比她那个朋友要严重,不过办法是通用的,她直接套到了江寒栖身上。
碎碎念突然消失,江寒栖一下僵住了身子,他沉默片刻,强调道:“他们是人,我是妖。”
洛雪烟有些好笑地反问他:“我不也是妖吗?”
这句话像石头一样正中脑门,江寒栖猛地意识到他们才是同类,他突然就信了洛雪烟哄他的那句说辞。
“是。”江寒栖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洛雪烟是妖更好的安排了。
洛雪烟还想着他最开始喊的那句疼,问道:“所以肩膀到底疼不疼?”
“还好。”
“莲心针呢?”
“也还好。”
江寒栖说完,觉得自己原先喊疼有些矫情,直起身子,打量洛雪烟的表情,看到她在笑。他心虚道:“你笑什么?”
洛雪烟笑嘻嘻道:“你终于学会喊疼了,高兴。”
她一直觉得江寒栖消极厌世和他长时间压抑情绪有关。
高兴的时候不笑,难过的时候不哭,受伤的时候不喊疼,再坚韧的精神也经不起这种蹉跎,所以她才想引导江寒栖展现出真实的内在。
“我只是……算了。”江寒栖也说不清为何能在她面前喊疼,这明明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
洛雪烟奇怪道:“阿年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她转过头,看到江羡年和阿一在马旁边聊了起来,看表情是在讨论正事。
洛雪烟随口问:“对了,你跟阿一有没有回客栈?”
江寒栖回道:“没有,追杀令一出,几乎所有的除妖师都倒戈了,后来十二天佑卫也加进来了。”
洛雪烟问道:“明灯花没送到阁主手里吗?”
江寒栖想起被阁人欺骗就气:“没有。”
洛雪烟以为他们手里还有明灯花,兴冲冲道:“花呢?”
江寒栖回道:“花被影鬼踩碎了。花不够吗?”
洛雪烟叹了口气:“明灯花怕雨,河边这一片全军覆没,就找到一朵。”
这意味着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人将会面临被影鬼吃掉影子的危险。
江寒栖问道:“花在谁手里?”
洛雪烟回道:“在我这里。”
江寒栖说道:“你留着,不要给阿年。她和我有生死结,不会出事的。”
“不一定,”洛雪烟感觉影鬼吃影子的设定挺无解的,“影子不是身体,谁也说不准被吃掉会不会再长一个出来。”
她不能拿江羡年的命赌生死结是否对影子有效。
江羡年和阿一看到两人分开,走了过去。
江羡年看着江寒栖,觉得他的气色比刚才好了许多,问道:“哥,你好点了吗?”
江寒栖回道:“没事了。”
洛雪烟问阿一:“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回客栈接你朋友。”
江羡年接过话茬:“我和前辈打算现在就动身,今安在要是落到影鬼手里就麻烦了。”
洛雪烟问道:“追杀令不要紧吗?”
阿一回道:“我和江寒栖当时被困是因为千机阁空间狭窄,那些除妖师凑在一起,施展不开,后面跑出去打就舒服多了。现在回去估计人已经散开了,放心吧。”
他默默补充道,更别提一大半除妖师已经被你相好打趴了。
当时他在楼上,听到哀嚎,望见红黑双线失控,缠上除妖师的四肢,摆出了绞杀的态势。而位于中心点的江寒栖不闻不问,阴沉着脸向后拉弓,杀心昭然可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