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返阔别十年的故乡,贾青并不急着上任县令之位,背着包袱在南柯县里到处转悠,观察民生百态,寻找需要整顿的地方。途径小吃街,他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面馆吃面,感觉店主面生,一问才知道老店主是他父亲。
他吃着记忆中的阳春面,觉得味道变了,转念想到自己也不复从前,一阵唏嘘感慨。他坐在一进门的位置,面朝街道,一边吃面一边看往来的行人,心里怀着隐隐的期待。他想,说不定能遇到老熟人呢。
贾青喝完面汤,一抬头,街对面的姑娘水涔涔地映入眼帘。他晕乎乎地离开面馆,知道被店主叫住才发觉自己还没给钱。他从钱袋子里摸出铜板,给多了也不知道,接过退回来的三枚铜板,稀里糊涂地走到街对面。
十年前一见钟情的女子近在咫尺。
贾青呆呆地望着俏丽的背影,仿佛一下子穿回到十年前的盛夏。
头也不回游走的人在此刻回眸了,隔着十年的光阴,直直看到贾青眼底。他局促地张开嘴,发出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不知道要说什么开场白才好。
僵局被女子打破了。她从头打量到脚,警惕道:“公子有何贵干?”
贾青脑子一热,说道:“十年前的夏天,我与姑娘在河边见过。”
女子微微一怔,端详得更仔细了。只见她眼睛突然一亮,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被我吓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贾青傻呵呵地赔笑,有些尴尬,又有些惊喜。她还记得自己!
女子说完随即意识到不妥,不自在地笑笑,寒暄道:“你一点也没有变样。”
贾青羞涩道:“你也是。”甚至比当年更漂亮了。
女子见他肩上背着包袱,问道:“你是回来探亲的吗?”
贾青怕交代县令身份会产生隔阂,含糊地嗯了声,瞄了眼她身后的小店,问道:“这间铺子是你开的吗?”
女子笑嘻嘻道:“是呀,糖水铺子,全南柯县只有我这一家。话说你吃过饭了吗?”
贾青撒谎道:“还没。”
女子又道:“那我请你喝糖水吧。”
贾青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随女子走进店铺里,与她交换了姓名。他默念她的名字,再看白净的面庞,暗叹人如其名。
洛雪烟招呼贾青坐下,不好意思道:“我陪我弟弟参加乡试了,三天没开张,还要收拾下。你坐在这稍等一会儿。”
“我和你一起吧,两个人快一些,”贾青见洛雪烟要推辞,跟上一句,“我还想早点喝上洛姑娘做的糖水呢。”
“那我就不客气啦。”
洛雪烟心安理得地使唤起不请自来的帮手,边打扫边聊天,两人的关系一下熟络起来。贾青看她头顶有只小跳蛛,探手拂去,小拇指不经意擦过了头发,姜冬至正是在那个节骨眼上闯了进来。
“姐姐,”姜冬至把洛雪烟拉到自己身侧,不爽地瞪着贾青,冷冷道,“他是谁?”
洛雪烟三言两语地交代完十年前的巧遇,转头向贾青介绍姜冬至:“他是我弟弟,名叫姜冬至。”
贾青见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手牵手,猜测姐弟俩同父异母,也没过问姓氏为何不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姜冬至漠然回应,连个笑脸也没给。
洛雪烟奇怪道:“你心情不好吗?”往常姜冬至见陌生人可是笑意盈盈。
“嗯。”搪塞中夹杂着真情实意。
洛雪烟见姜冬至眼下的乌青还没消,以为他觉没睡够,问道:“你不好好在家补觉过来干嘛?”
这话落到姜冬至耳朵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怪意味,他觉得姐姐似乎在埋怨他来得不是时候,有些受伤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想帮姐姐的忙。”
洛雪烟说道:“我自己能忙得过来,你回家睡觉吧。”
她望着透出疲乏的面容,感觉连轴考把他精气神考阴鸷了,顿时心疼不已。
面对如此直白的赶人话语,姜冬至词穷,沉默半晌只别出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姐姐”。他不想让姐姐和陌生男人独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表达出来。
洛雪烟猜到姜冬至不肯轻易丢下自己回家,说道:“那我今天早点打样陪你回去补觉。”
“嗯!”姜冬至瞬间心花怒放,他就知道姐姐在乎他。
洛雪烟转眼看到贾青干巴巴地站在一旁充当局外人,难为情地招呼他入座,说道:“我现在就去熬糖水,很快就好。”
姜冬至用余光瞥了眼眼睛长在姐姐身上的贾青,故意在他面前经过,追上姐姐,当着他的面紧紧地扣住她的手,神气道:“我和姐姐一起。”
管你什么贾青甄青,天底下能和姐姐如此亲密无间的人只有他。
在肢体接触上扳过一局后,姜冬至又挑起姐姐的茬。他看着摆在台面上的两只空碗,吃味道:“姐姐为何要给他做两份糖水?”
“糖水不当饱,他赶了许久的路还没吃上饭呢,”洛雪烟做两碗糖水还有另外的意图,悄声道,“正好让他试下新品的毒,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姜冬至闷闷不乐:“我试不行吗?”
“你只会说,”洛雪烟惟妙惟肖地模仿起他说话的语气,“‘好吃,再来一碗’,一点参考意见都没有。”
姜冬至被她逗笑了,辩解道:“真的好吃我才会那么说。”
洛雪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把糯米粉递了过去,说道:“搓丸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姜冬至笑意更深了些,脱口而出:“遵命。”
“久等啦。”
听到声音,贾青回过头,看到姐弟俩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洛雪烟空着手,姜冬至端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两碗糖水。他愕然道:“怎么做了两碗?”
洛雪烟解释道:“一碗糖水不是很多,怕你吃不饱。”
贾青后悔方才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看糖水分量很足,担心自己喝不完对不住洛雪烟的热情。姜冬至冷着脸把糖水放到桌面上,他趁机故作夸张地感叹道:“这么多?我等下可能会喝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