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着祈求的意味。
宁瑰露给面子地尝了两筷子:“别多想,我又不是纯肉主义,荤素都吃,不过今天早晨吃得多了点,这会儿还不太饿。”
“口是心非。你对着这桌素,满脸都写着了无生趣。”
“我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宁瑰露看着他清俊出尘的眉眼,到嘴边的话又囫囵沉回了肚子里。她不做为难人的事。见面之前没想到他会和“红尘俗世”断得这么坚决,五年未改,此时提些庸碌琐事已是不合时宜,徒惹人不快。
两厢沉默。
他先说:“你这次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宁瑰露吃着没滋没味的素菜,随意道:“是也不是。我们那么多年没见,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人之常情,也的确有话想说,算不情之请,但看见你好好的,学佛修道能让你四大皆空,内心安宁,那就不用再提。”
“你不提,怎么知道是不情之请?”他声音微沉。
宁瑰露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微哂:“我如果叫你回京市,你回还是不回?”
对面顿时缄默。
意识到过界,宁瑰露语气缓和下去,握筷夹了白芦笋藕尖放他碗里,“只是举个例子,不要当真。”
良久,他的目光才从那晚清澈见底的素汤里抬起来,看向她,语气很轻,却难藏连自己都未曾注意的诘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就真的四大皆空,内心安宁了?”
像是逼问。
你当我真的清静安宁?
当年你为何不拦我,不拉我,不救我?
宁瑰露抬起眼,筷子微顿,气势乍泄,退却得几近无奈:“张思珩,‘净律净心,心即是佛’,这话是你跟我说的。宁静自求,我身在红尘三障,我渡不了你啊。”
他自小跟随信佛的外祖母长大,不年不节也常听回向偈,染了一身伽南香,殊色勾人。
他说无尽灯是度化众生。最要好时拢着她垂腰长发,轻声问她宁瑰露愿不愿意做他独一盏无尽灯。
少时懵懂莽撞,不知道许诺的分量,一声“嗯”不过短促一个字音。
醒悟过来时才发觉自己业障缠身,在这红尘俗世中亏欠诸多,牵连勾缠四处绊手绊脚,同游一段尚且艰难。
她做不了他的无尽灯。
第5章
五章“我是党员,不进去打扰佛门清……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顿饭没滋没味地吃完,宁瑰露去结了账。
张思珩神色淡漠地瞧着,真就靠着门框等着她去埋单。
不翻那些狗屁倒灶的往事,原本是故友重逢,高高兴兴吃顿饭,再潇潇洒洒各奔东西。谁让她又说错话,惹得化外之人都破五戒,动杀心,满身煞气,此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车在这。”她按了车锁。
张思珩冷淡说:“我打车回去。”
宁瑰露看着他背过了身,但没往门口去。她说:“你要跟我假客气,那我真走了。”
他顿了顿,掉头拉开副驾驶门上了车。
车是宾利的,几百多万的价位。这样高调不是她的一贯作风。他心有疑惑,但此刻正冷战,不方便扯下脸来破冰。
宁瑰露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好似知道他的疑问,随意答:“朋友的车,不是我的。”
他扭过头,冷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挺好奇。”她侧头看他一眼。
张思珩吃了枪药似的:“我好奇什么,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又被他呛了一句,宁瑰露也不是泥捏的脾气,不再搭理,打了把方向盘,从车位里开出去,掉头出门,上了公路。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张思珩才发觉方向不对:“这不是去高铁站的方向吧。”
“我送你回鹿海。”
他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还拗着:“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用不着你送。”
宁瑰露握着方向盘,没有停车的意思,算是递个和好的台阶下:“顺路也看看这几年的城市变化。”
“你宁大小姐镀金回来,这次是想升任市长了?”
宁瑰露缓缓踩下油门,宽阔公路上车速渐渐飙升。张思珩猛地后仰,一把抓住了扶手,闭嘴了。
车拐上主路,速度慢慢降了下去。她说:“你这清修光做表面工夫。修身不修心,费功而无益。”
好半响没听到身边的回应,她侧头看了眼。他侧过身环着胳膊,闭目假寐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开进了鹿海市的地界。听到导航声,张思珩睁开了眼。
“大师,给个具体位置。”见他醒了,宁瑰露说。
他报了个地址,松开环抱的手臂,沉默地看向窗外。
导航调整了方向,提醒她往前200米处掉头。
离目的地很近了。
他再开口,心情已经平复,“宁瑰露,你确定不说了么?”
他这话题可够跳跃的。宁瑰露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她今天没讲的话。
“我要去机械工程部任职了,想问你还想不想回去读完博,继续你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