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眉眼看到下颌骨,每一处都看不腻,恨不得用视线作刻刀,雕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模子镶在眼里。
沉吟的时间太长,宁瑰露挑了挑眉头,眼神逐渐赤祼不正经起来,揶揄:“怎么?都梦些什么东西呢?是不敢说还是不好说?”
他唇张了张,又合上。
“真不好说啊?”她眼睛促狭地弯成了月牙,“让我猜猜,不会是什么特别小众的癖好吧?比如说……”
她信马由缰的思想有脱轨的趋势。
他的指腹无奈地按住了她的脸颊,将她两唇捏起,制止了她狂悖的想法。
“我说了,不许笑。”
“唔唔,保证不笑。”她连连点头。
庄谌霁这才开口,声音有些迟疑犹豫,显然不是很信任她的保证,他说:“婚礼。”
“然后呢?”她等着他继续说。
他和她大眼瞪小眼:“然后什么?”
“就这么一个场景?没了?”
他眼睫在颤,是人在面临巨大幸福时产生的一种难自控的生理反应,叫惊颤:“你不是说,想帮
我实现吗?这就够了。”
“那你这也太简单了。改天我问问身边哪些朋友要办婚礼了,我带你去参加。”
他唇一抿,对她的装傻很无奈:“露露,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别人的。”
她眼里不作假的惊讶这时才一闪而过:“你想和我结婚?”
“很惊讶?我以为你早就清楚,我爱你,除你,我再没有爱过其他人。”他握着她的手指轻吻指节,“我会向所有人公开,我的生命、身体、财富,一切都和你共享。”
她打量他的神色,似乎是在判断他的话认真与否。
慢慢的,她那狡黠、戏谑、玩味的神情慢慢淡下去了,收归出了一张难以形容的神色面容。
她挣了挣,从他掌心中抽出了手,仿佛遇见什么洪水猛兽般,迅速往后撤,拉开了距离。
“我想,你可能有误会。”
她啼笑皆非:“除了你刚刚说的东西,别的我们都可以商量。”
他的神情滞住。
在他错愕的神色中,她凑过唇,在他唇上一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我们想要的都是这个。”
他脸上血色骤退,唇抖了抖:“宁瑰露,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除了婚姻、名分,你想要别的什么,我都愿意给你,这还不够吗?”
“那我们算什么?”
“情人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的神情像活吞了一只苍蝇,用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她,好似今日才恍然发觉她已换了一个芯子。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情人、朋友,甚至可以是兄妹。”
她循循善诱,“这难道不好吗?人和人之间难道只能有且仅有一种关系吗?那当那种关系破裂后呢?”
“婚姻是博弈,要压上我们十几二十年的感情,你敢上这个赌桌吗?输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但做情人,哪天不合适了,我们还可以回归到朋友、兄妹的关系,你看,这是不是最佳的选择?
“你是商人啊,亲爱的,”她吻吻他的眼尾,“你应该比我更会权衡利弊呀。”
他侧头躲过她的吻,唇在抖,这次是气得血压飙升了。
他捏着她胳膊,缓慢将她推开,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他难以置信问:“宁瑰露,你想把我当什么?性-玩具?”
啊。
她平静地想,真厉害,一下拂开误导信息,理清逻辑,得出近似答案。
知道忽悠不了他了,她索性坦诚:“谌霁哥,我们不是十几岁了,那个时候以为身边即世界也就算了,都活了小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恋爱分手、结婚离婚,太正常了,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
她轻笑一声:“你敢保证,我可不敢保证。”
他手掌攥成了拳,紧紧克制住,却克制不住尖利刻薄的话:“宁瑰露,你这么驾轻就熟,想必没少换过情人吧?你和张思珩呢?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她已经下床,整理好凌乱的衬衫,低头挽上袖摆,闻言,她一侧头,诚实说:“哦,那倒不是,我和他是正常交往,考虑过结婚。”
耳鸣声尖锐响起。
他麻木地想,这辈子不会再有这样疼的时刻了。
倒是怪,这一刻他根本没有感觉疼痛,但下意识记住是很痛的,回忆起来的时候,人像游离在第三视角,听觉范围内只有尖锐啸鸣。
后来才得知。
这种失感在心理学上叫作精神解离。
这一刻他表现得极其平静。
所以她也默认他们谈崩了。
传统婚姻关系对他而言可能很重要?而她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他对她的喜欢还不足以接受一段情人关系。
——意料之外,是他的话,倒也情理之中。
他仍躺在那,灰蒙蒙的眼睛静默地注视她背影,心被一瓣瓣拆解裂开,叫人骤然失去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