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检查了嫣小仪的双腿,道是伤了筋骨,需静养三个月。她开了方子,退下去后,顾静姝微一点头,顺势问:“怎会伤得这样严重?”
嫣小仪和罗才人都没有出声,像是要等姜令音先开口。
顾静姝察觉到二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姜令音,姜令音见她们都看着自己,微一抬眸,“都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将人推下去的?”
众人一噎,没料到她如此直白。
姜令音见她们如此神色,又悠悠地道:“既然顾贵嫔来了,那我便先回宫了。”
顾静姝正要说什么,罗才人忽地唤她:“令贵嫔。”
她站起身,眼底有些复杂,“妾身同您顺路,可否与您一道回宫?”
姜令音还没说话,床榻上的嫣小仪脸色苍白,双眼含泪地发出声:“罗妹妹,你、你没什么话对顾贵嫔说吗?”
她不明白,被羞辱的可不止她一人,罗才人为什么能做到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顾静姝也琢磨出了这其中些许的微妙,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三人,想起当时传出来的消息,自然不会是令贵嫔将人推了,可嫣小仪这副模样,仿佛也不尽然。
令贵嫔做了什么?
嫣小仪霎时换了音调,慌不择言:“罗才人,顾贵嫔就在这儿,你不必惧怕令贵嫔。难道令贵嫔还能再折辱你一次不成?”
折辱?顾静姝默默挑了下眉,看向神色如常的姜令音和略显局促的罗才人,突然想问一句令贵嫔是如何折辱她们的。
“好了嫣姐姐。”罗才人脸上表情凝重,“总
归是我们失礼在先,令贵嫔不过是……”
她换了个词,轻轻说完:“再者说,令贵嫔并未让你跳舞,此事不如就、就到此为止吧。”
嫣小仪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她说得倒是轻松,她这么一出,伤了自己的双腿,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人笑话她吗?
她攥紧手指,喉咙发干:“我们不过是喝个茶、听个曲罢了,令贵嫔一来,便将我们与蒋贵人相提并论,我们只是争论了两句,她便仗着位高于我们让你给她泡茶,把你当宫人使唤,又让我去台上唱曲儿,将我当成了乐妓,这些事儿,难道不是事实吗?”
“令贵嫔这样羞辱我们还不算,又眼睁睁看我摔下去。如今我这样,令贵嫔可算是满意了?”
姜令音听完,轻笑一声:“嫣小仪,既然我位高于你,那你说得这些当是我对你的罚,何来羞辱一说?若是换成淑妃娘娘这样做,你敢说是淑妃娘娘故意羞辱你吗?”
当初琼嫔不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了她吗?琼嫔虽有身孕,位分却只高了嫣小仪一阶,可琼嫔要掌掴她,嫣小仪又有什么法子?
她楚楚可怜,她示弱,可得来的,是禁足一个月。
嫣小仪想用这种伎俩毁坏她的名声,真是从心里看不起她。
觉得她会愧疚,会担忧,而后默默咽下苦楚,息事宁人?
嫣小仪还算镇定地反驳:“淑妃娘娘管理后宫,一向行事公允,岂会无缘无故责罚于妾身们?”
姜令音再次笑了:“那我便是故意为难你了。”
她眼风一扫,轻轻咬出个“好”字。
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等她们明白过来时,嫣小仪已经从床榻上掉了下来。
“噗通——”
姜令音的速度太快,叫人没法阻拦。
嫣小仪甚至忘了疼,直接坐在地上愣住了。
姜令音取出帕子擦拭了一下泛红的手指,眉眼微垂,语气颇是淡漠:“嫣小仪,这会儿,才是我故意为难你。”
顾静姝和嫣小仪神色均为之一变,前者语意不明:“令贵嫔,嫣小仪本就伤了腿,你这般,实在是——”
她话语未尽,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不赞同。
姜令音淡淡瞥了她一眼,扬了扬袖子,缓步走出屋子。
罗才人原地思忖了一会儿,对着顾静姝福了福身,也迅速远离了这个地方。
屋内须臾间只有嫣小仪传出的哽咽声,顾静姝揉了揉眉心,叫人将她扶回床榻上。
嫣小仪抽泣着:“顾贵嫔,你可亲眼瞧见了,令贵嫔她……她实在是太欺辱人了,太张狂了。”
顾静姝哀叹声:“嫣小仪,你莫要哭了,此事我会禀告淑妃娘娘的。你如今行动不便,我叫人抬步辇来送你回宫吧。”
好声好气安抚了嫣小仪几句,等将她送上步辇,顾静姝终于舒展了眉头,吐了口气。
素衣看了全过程,此时不由地咋舌:“令贵嫔可真是一点也不避讳主子啊。”
本来仅仅是嫣小仪的说辞,这一下子,可有了人证,令贵嫔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令贵嫔为何要避讳我?”顾静姝神色平静,“她与我位分一样,难道会因为我有宫权就忌惮我?况且她如今正得圣宠,便是让陛下知晓了,难道陛下会因为嫣小仪而斥责她吗?”
姜令音是宝林时,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时至今日,能与她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是她收敛的结果了。
再者说,今日的事若是换成了她,她恐怕也会如此“成全”嫣小仪。
素衣哑然,愣了半晌,才道:“可主子不担心吗?若是陛下往后叫令贵嫔也接触了宫权,依令贵嫔的性子……她与主子相争可如何是好?”
顾静姝笑了笑:“她若是争,就让她争好了,难道我会怕?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当下的事。”
“好了。”她不欲多言,“走吧,将此事告知淑妃娘娘。”
承光宫
姜令音一回到承光宫,便吩咐喜盛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