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喻道了句“好”,随手将簪子搁到桌案上。
此时殿内分外静谧,二人小声的交谈清晰地落入在场人的耳中,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相信令昭仪,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令昭仪丢了簪子的事。令昭仪总不至于未雨绸缪,早就算到了别人偷拿了她的簪子要设局构陷她吧?
若这簪子是她给纤苓的信物,那她何必告诉陛下簪子丢失了?
瑾妃似乎有些惊讶:“令妹妹的簪子是何时丢失的?”
姜令音静静地看着她,“瑾妃娘娘莫非以为这一切是妾身自导自演吗?先将簪子作为信物给纤苓,而后去陛下那儿说妾身丢了簪子——算到了纤苓有朝一日会背叛,所以提前找好了理由?”
瑾妃笑着摇头,“本宫没有这个意思。”
沁婕妤微微一笑,“昭仪娘娘若早就知道纤苓会背叛她,直接将她打发出去就是了,又何必重用她?”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划过,最后定在了姜令音脸上,“宫里谁不知道承光宫的纤苓是昭仪娘娘最倚仗的宫女?妾身还记得,当初陛下要将接触过桂花酿的宫女送去宫正司审问,昭仪娘娘还力保纤苓。除此之外,昭仪娘娘每每出行,都是纤苓随侍。如此这般,难道还称不上倚重吗?”
纤苓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承光宫的宫人却都一脸赞同。
冬灵绷着下颚,一脸愤恨,“娘娘对你这样好,你却要破坏娘娘的生辰宴,居心何在?”
主子们说话,原轮不到她插嘴,可她这句话说完,竟砰砰砰朝扶喻和姜令音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高声:“陛下,娘娘,奴婢有一事要禀告。”
“方庶人给娘娘送的那些香囊都被太医检查过,在宫里时也一直挂在帐子上,娘娘接触了几个月都安然无恙,为何到行宫后,娘娘却忽然晕倒了呢?”
见她忽然提及此事,嫔妃们不由地面露古怪,就是因为这所谓的香囊,陛下震怒,直接让方氏丢了性命,琼贵嫔降成了魏选侍。
若另有隐情,魏选侍会复位吗?
但眼下容不得她们多想,只能继续往下听:“奴婢总觉得此事不对劲,便偷偷留下了其中一个香囊,虽瞒着主子,但私下里告诉了栖笺,并观察了纤苓一段时日。”
“奴婢发现,香囊上的绣法和纤苓的很像,这时奴婢又想起来,在去往行宫的路上,客栈里,纤苓和临华宫的宫女走得很近,仿佛是旧识。娘娘的箱笼由奴婢和纤苓一同照看,香囊也在其中,倘若当初方庶人给娘娘的是普通的香囊,那后来便是被人故意调换成了有毒的香囊。”
冬灵一口气说完,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临华宫,是瑾妃所住的宫殿。
被冬灵提到的栖笺敛容道:“陛下,娘娘,冬灵私下里确实找奴婢说过此事,奴婢也仔细查看了香囊和纤苓平日里的绣帕和香囊,确实有八分相像,但是否为同一人所绣,奴婢不敢保证。但纤苓深受娘娘倚重,承光宫上下皆为人证。”
她停一停,又迟疑地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和娘娘,先前有一次夜里,奴婢还瞧见纤苓独自出了承光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扶喻凝眸,看向瑾妃。
瑾妃面有几分怔然,又夹杂着几分凄凉和悲痛,她轻轻地跪下来,徐徐道:“陛下,无凭无据,如何能将妾身与这宫女扯上关系?令妹妹入宫时,身边的宫女都由尚仪局选调,妾身一直在宫中照顾旭儿,又岂会——”
“还请陛下明鉴,妾身确实与这宫女不认识。”
的确,她现在身上有嫌疑,但她手中无权,如何能安插一个耳目到刚入宫的姜令音身边呢?
姜令音微眯了下眼,仿佛被她说动了:“瑾妃娘娘言之有理,陛下,瑾妃娘娘瞧着温良娴静,应当不会无缘无故陷害妾身。”
她说罢,转眸向姜衔玉,“妾身忽然想到,承光宫的觉夏,曾受过诚妃娘娘的恩惠,这纤苓,恐怕也曾受过何人的恩惠。”
姜衔玉脸色一变,“令妹妹……”
她从来没想过将觉夏当成一个棋子安插在她身边。
但姜令音可不会理会她,别过脸就不再看她了。
扶喻揉了揉眉心,倒不意外这个局面会变得如此混乱。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身旁的女子眉头也一直紧蹙着,今日是她的生辰,本该是为她庆贺,让她高兴的日子,这么一闹,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逐渐昏暗,扶喻冷声:“够了。”
他隐忍着怒气,口中含了一丝凛然之气:“顾婕妤,此事交由你来审查。最多两日,给朕一个结果。”
顾静姝福身应是。
“至于这宫女,送去宫正司,留一口气。”
纤苓大惊失色,来不及求饶就被庆望带着人捂住了口鼻拖了下去。
看着地上的一众宫人,扶喻先是迟疑地看向姜令音,继而点了几个脸熟的人,道:“除了这几位,其余人都审问一番。”
杪夏、栖笺、冬灵和喜盛都在列。
而被点到的冬灵却出声道:“陛下,奴婢愿进入宫正司接受审问。”
扶喻没立即答应,直到姜令音对他点头,他方道:“好。”
他的目光看向瑾妃,平静地下令:“旭儿年岁也不小了,朕会叫人收拾好祥安所,年后,瑾妃就将旭儿送去住吧。这些年,瑾妃照料旭儿颇费心神,明日开始,你就好生在临华宫修养身子,无干人等,不得去打扰。”
瑾妃心头一震,“陛下!”
“旭儿还不到六岁,如何能独自一人住在祥安所,陛下,妾身——”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扶喻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便下意识地收了声。
一直到扶喻拉着姜令音离开,座下的嫔妃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瑾妃被倚琴从地上扶起来,一抬头,就见沁婕妤笑吟吟地看着她,“瑾妃娘娘,陛下真是心疼你,往后娘娘都不用亲自照料二皇子了。”
瑾妃冷眼看着她,哪还看不出沁婕妤的冷嘲暗讽,还有刚才在殿内看似
无意,却有意的引导。
“本宫和旭儿就不劳沁妹妹关心了,沁妹妹若是得空,还是多关心关心宁妹妹和三皇子吧。”
沁婕妤不可置否,脸上却毫无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