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周翰宁所说的浓浓酒气已经被清醒过来的薄舒收拾干净,此时唯有客厅里一桌子的酒瓶还留了些宿醉的痕迹。
姜知南的胸口不断起伏着,面对薄舒安静的凝视,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走进房间,单手撑着薄舒身旁的床面半蹲了下来同薄舒平视着。
他认真看着薄舒的双眼,艰难开口说出了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薄舒,对不起。”
薄舒紧紧咬着牙,不服输的性子支撑着他没有暴露此刻满心的委屈,可本就累及的身体却在见到姜知南的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垂下眼眸,干脆向后缩进被窝里,故作疏离的口吻说着回避的话:“不需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其实这不是赌气的话,他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愿不愿意在一起这个选择本来就取决于姜知南的个人意愿。
他虽然现在很委屈,但也分得清什么是情绪作怪、什么是就事论事。
所以他没有对姜知南发火,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想不通,所以跟自己过不去。
薄舒的目光里明明没有责骂和埋怨,可姜知南却还是觉得自己在薄舒的眼睛里就像是被凌迟。姜知南看得出薄舒的想法,可也是因为看得出,所以更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就连按在伤口上都没觉得疼。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
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这种时候再编一个谎言骗薄舒,只会让薄舒更难受,这和他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于是重生一次,他第一次有了与其他人讲上一世那些事的念头。
“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或许听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薄舒呵呵一笑,带着看傻逼的眼神木然开口:“你家有皇位要继承,还是首都人士不接受外地人?这么地地道道,那凭什么叶坷可以。”
好一个首都不接受外地人,本来心情很沉重的姜知南猛然噎住:“……”
两个人默契地意识到这近乎约等于冷笑话的反问,两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对着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笑。
姜知南压下忍不住抽搐的嘴角,认真解释说:“我家不讲究这个。”
既然已经走在奇怪的道路上,薄舒也不介意就这么策马奔腾,反正总好过姜知南继续给他发好人卡。
于是薄舒又是一个绝杀:“京爷大度。”
彻底懵了的姜知南发出灵魂疑惑:啊?
这回是彻底绷不住了,姜知南笑出了声,干脆坐在薄舒腿边大笑说:“我真服了,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个讲笑话的天才。”
此时客厅里的郑之铎听着屋里的笑声沉默了。说好的虐恋情深,怎么这种情况下都笑得出来?
周翰宁顶着郑之铎的复杂眼神,干笑着说:“他俩绝配,你习惯就好。”
寻常没人能跟这俩对上脑回路,周翰宁这么久都麻木了。
派出去的人又把薄逾打进了医院,姜知南脸上也挂了彩,郑之铎的气已经就消得七七八八。
此时心累的小舅舅终于又有了精力去担心,毕竟看里面的情况,薄舒马上就又要把自己彻底哄好了,紧接着就是这对木头鸳鸯一致对外来找他算账。
郑之铎开始担心“你说我把姜知南打成那样,一会儿我外甥会不会咬死我。”
周翰宁反问:“问得好,上一个试图找姜知南麻烦的被薄舒揍得跟个猪头一样,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不过放心,至少薄舒对你不会像对薄逾一样狠。”
“……”
郑之铎: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他?
屋里,薄舒面对姜知南总是生不起来气,尤其是在看着姜知南脸上伤的时候,他原本还剩下最后的一点情绪说出口却变成别扭的给台阶:
“那你说吧,我在听。”
到底是什么事情阻碍了他谈恋爱,薄舒相信自己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没人能阻挡他美梦成真,如果有,那就见一个打一个。
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狠辣,薄舒一点也不比外面的郑之铎少,甚至还要远远超过郑之铎。
看着姜知南一如既往看来的狗狗眼里真的装了对他的疼惜,薄舒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瘪起嘴,声音颤抖说着不撞南墙决不放弃的话:“为什么,你说啊?”
姜知南缓缓直起身子,重新蹲在薄舒的面前,抬手擦掉了薄舒眼角的泪水,认真地望着几乎就要碎掉的薄舒。
“我死过一次,在三十岁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姜知南在别人的面前讲述自己上辈子的悔恨和死亡。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怅惘更多,还是解脱更多。
可他却清楚地看着,此时此刻,他唯一听众的眼睛里装满了讶然和心疼,薄舒似乎完全忘记眨眼睛,泪水一颗一颗往下砸,但他还是极其认真地解读姜知南话里的灵异和超现实,并且很容易就相信了。
没有什么被当成神经病,也没有质疑,从头到尾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
于是说到最后,姜知南在薄舒的目光里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他的恐惧和怯懦无所遁形,说出的话里也慢慢变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