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宽敞而又洁白的衣衫,身上挂着好似蛛网一般杂乱的红绳。
红绳之上,系着许多薄薄的月状铜片。
风一吹,它们便相互碰撞着发出阵阵声响。
那些活人祭品此刻都还醒着,他们的面容被血画的符文遮掩。
有人沉默不语,似已放弃了挣扎。
有人声嘶力竭地哭喊求饶,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祭坛的正中心,只有一个年幼的孩童。
孩童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形状反向扭曲着,看上去像是被人用钝器生生打断了。
干裂的荆棘将那小小的身躯捆绑在柴堆之上,尖刺划破单薄的衣衫,溢出的血迹早已干涸至暗红之色——他蜷缩着身子,虚弱得几乎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
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场早已发生了三百多年的幻象,哪怕清楚祭坛之上的那个孩子最终会被救离此处,哪怕比谁都更加明白往事早已无法改变一分一毫。
真正身临其境的那一刻,离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云层被风轻轻吹散,皎洁的月色洒落向灰石砌成的祭坛。
身着月白长袍的大祭司缓缓向天高举起了双手。
祭坛正中,火舌向上腾起,只一瞬便淹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形。
火焰烧断荆棘,火光之中那道蜷曲的人影,似也在剧烈的疼痛下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烈火不曾烧灼的地方,月状的铜片如刀一般划开祭品,好似一场无人操刀,却偏又不死不休的凌迟。
滴滴殷红滑落石台,声声哀嚎震耳欲聋。
微弱的金光于烈火之中忽明忽暗。
大祭司的眼底不禁浮现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慕陶不禁又一次抓住了离玉的衣袖:“师尊,那……那是师兄吗?”
离玉:“……是。”
话音落时,忽有一只白鸟,飞蛾扑火般冲上祭坛,撞入了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烈焰之中。
它的修为那么低,却仍旧想要以那无比微弱的灵力做点什么。
离玉不自觉向前靠了两步,伸出的指尖似想救下什么,却见那火光中微弱的金光忽然明亮了一瞬。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白鸟被一道金光裹挟着跌向了祭坛百米之外。
跌落在地的白鸟于短暂愣神后,扑扇着残缺的羽翼飞向了远方。
“杀了那只鸟妖!”大祭司冷冷说着。
护阵的将军闻言,连忙招呼着几个手下追了上去。
就在此时,方才不见了踪影的黑鸟,缓缓落在了大祭司的头上。
没有一人察觉,它只是回身再一次望向了离玉。
不,这一次,它的眼睛里似是有恨,与之前两次相望并不一样。
离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着身后望去。
果然,在她身后的十几米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静静遥望着祭坛的身影。
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连袍的帽子遮掩着刻意压低的面容。
黑夜之中,火光描摹着那个模糊的轮廓。
离玉上前两步,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却只在帽檐之下望见了一片星空。
黑袍之下,并非一副人类的面容。
那是一片星空,但不是仰头便能望见的星空。
它如宇宙中的星海一般,浩渺而又寂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离玉一时乱了心神,不自觉后退数步,直到被慕陶扶住,这才回过神来。
耳边的哭喊与哀嚎渐渐没了声响。
幻象中的那轮弦月已于不知不觉间悬在了祭坛的正上方。
月力最为强盛的那一刻,祭坛之上无数祭品的鲜血,于地面刻出的凹槽中缓缓流动,最终彼此相连,结成了一个暗红的阵图。
“说是血祭,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引灵阵。”
黑鸟声音嘶哑地说着,目光缓缓望向了天边的月。
那一瞬,祭坛的中心亮起了耀目的金光。
血阵于地面缓缓向上升起,似要囚住那一夜的月亮。
怨气,如血烟似的,从上百个祭品身上抽离,被血阵牵引着升入高空。
月华都似在那一瞬被染出了淡淡血色。
“黑袍告诉他,冷宫里的那个孩子,有着世上最为罕见的先天灵质,若以他的魂魄铸下招阴聚邪之阵,他将能得到用之不尽的力量。”
“这个阵法,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引灵阵,它还可以困住所有入阵的阴邪与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