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敢让师尊醒来,至少现在是一点也不敢的。
她知道,在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师尊最好一直这样乖乖听话,避免再生任何变动。
师尊若是此刻醒来,应该会生气、会痛苦,会在心底怨恨责备,会想要逃离她的身侧。
可她就是忍不住盼啊,盼着每一日平平淡淡睁开双眼,不会呵斥她,也不会想要逃走的师尊,都是从前那个不曾被她控制过的师尊。
仿佛只要如此,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便都可以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可是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事呢?
慕陶静静握着离玉微凉的手,眸光黯淡得有些发灰。
她觉得自己就是在自作自受。
因为不知足,所以不经意间失去了更多。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次不知足,往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会和从前一样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连在此刻停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低垂着眉眼,些许轻颤的声音,几不可闻:“我错了,我也不想的……”
离玉:“我饿了。”
慕陶:“……”
离玉歪了歪头,抬起右手,在慕陶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这一下力气不小,还带了几分灵力,跟蓄意报复似的,弹得她脑门都有点发红了。
慕陶猛地回过神来,瞪着一双难以置信地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离玉:“师,师尊……”
离玉重复道:“我饿了。”
涣散的目光里,似是藏了一丝若隐若现的不悦。
慕陶茫然地眨了眨眼,在离玉再次抬手之际,连忙握住了那只想要弹她脑门的手。
“有!”她慌忙应道,“饭菜我都做好了,就想着师尊若是今日能够醒来,也许会觉得饿——刚做好没多久,应该还没凉呢!”
说罢,她很快起身跑至桌边,手脚麻利地将桌上婚服尽数挪到了一旁的石凳之上,把食盒中的饭菜尽数端了出来。
等她回身之时,只见离玉已经无声无息来到桌边,寻了个空位坐下。
师尊仍旧是那副情绪平平的模样,似乎永远不会生气,但也永远不会高兴。
就连笑意都只是浅浅的,像是旁人刻意捏塑出来的一样。
慕陶端着碗筷上前,想要像平日一样喂她,却被她伸手夺了过去。
“我自己吃。”离玉说着,似赌气一般,故意不看慕陶。
慕陶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离玉,眼里有着太多不解,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师尊好像忽然变得不像是她的师尊了。
不是变成傀儡的那种不像,而是在那一层禁锢之下,似是努力鲜活着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师尊——仿佛正在试图挣脱来自她的枷锁。
这样的感觉,前几日不是没有,可今日竟是越来越深。
禁锢之下,压抑着的是意识些许模糊的那颗本心。
难道从前的师尊,从未以本心面对过她?
慕陶越想越是茫然无措,离玉都放下碗筷了,她还不曾吃上几口。
在她困惑的注视之下,离玉起身走到了石桌的另一头,将石凳上放着的婚服都捡起来看了一遍。
“嗯……”离玉鼻尖发出纠结的哼声。
片刻纠结后,她指尖亮起一道灵光,于身前幻化一面水镜。
全然不在意慕陶的目光,自顾自地用灵力试穿起了余下四套婚服。
慕陶几近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脑子一下空空荡荡的。
四套婚服接连上过了身,离玉思来想去,最后将选中的那一套端到了梳妆台前。
“就这个吧。”她轻声说着,看了一眼窗边的冥时花。
花瓣之上,灵光黯淡,呈现黑紫之色,应是快到子时了。
离玉回过身来,看向慕陶,淡淡问道:“你不回去吗?”
慕陶:“师尊这是要歇下了?”
离玉:“刚醒,还睡不着。”
慕陶:“我想留下来陪着师尊。”
离玉:“嗯。”
话题又一次断在了此处,慕陶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离玉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头抵上了她的后背。
“师尊。”慕陶轻声唤着,声音闷闷的,“师尊是不是生我气了……”
“怎么会呢。”离玉的声音仍旧没有多少情绪。
“师尊这样就像是生我气了。”
“我不会生你的气。”
慕陶沉默数秒,抬起头来,紧贴着离玉的后背,轻轻吹了一下她颈侧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