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周明知有些抱歉地看向他,好像为自己起的这个话头愧疚。
祝宴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神态自然,“可惜了,你没有口福,我老妈做饭才叫一绝。”
周明知看他好似真的不在意,也轻笑一声,接话道:“那确实是可惜了。”
祝宴又说:“不过你有牧老板,也是一种福气。”
周明知未必不感谢牧起,但嘴上不可能示弱,“那还是算了吧。”
祝宴哈哈大笑,将冰镇啤酒重新拿过来,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动开动!”
祝宴吃得快,他拿起啤酒罐和周明知放在桌上的那罐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叮”声:“怎么样周总?我这手艺,还行吧?”
周明知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他。
祝宴的嘴角沾了一点点深色的酱汁,鼻尖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灯光和他自己。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饱足感从胃里弥漫开,一直暖到四肢百骸。
他点点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嗯,非常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最后落回祝宴亮晶晶的眼睛里,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这才是我的福气。”
祝宴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他没说什么,只是又夹了一个最大的炸鸡翅放到周明知的碗里:“牧老板听到估计得哭晕了。”
周明知才不管牧起那家伙哭还是笑,大口吃着碗里金黄诱人的鸡翅,他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这份滚烫的踏实感。
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如同倒悬的星河。
晚餐过后,祝宴瘫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满足地叹气:“啊,撑死了…周总,洗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周明知当然不会反对,何况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默默起身开始收拾碗盘。
周明知将油腻的碗碟叠在一起端到水槽边。祝宴也慢吞吞地蹭过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斜倚在门框上看着。
水龙头拧开,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
周明知洗碗和他做其他事一样,带着一种沉稳的秩序感。直到碗碟摸上去没有一丝滑腻感,才将它们倒扣在旁边的沥水架上。
水声哗哗,泡沫在灯光下折射出细小的虹彩。
祝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以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泡沫和清水中翻动碗碟的样子。
那双敲击键盘时行云流水的手,此刻沾满了生活的油渍和泡沫,却有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水珠偶尔溅到他挽起的衬衫袖子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也浑然不觉。
祝宴看了一会儿,没再偷懒,走到他身边,拿起洗好的盘子用干布擦拭。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水流声、碗碟轻碰的叮当声、抹布擦拭的细微摩擦声。
他们的身体靠得很近,手臂和肩膀不时轻轻擦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灯光把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模糊而温暖。
收拾停当,厨房重归整洁。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
祝宴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困了。”声音带着点软糯的鼻音。
周明知擦干手,很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意:“嗯,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门透出朦胧的光影。
周明知听着水声,目光落在玄关柜子上。
那里安静地放着他衬衫口袋里那只小小的木雕白羊,光滑的木质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拿起来,指腹摩挲着羊背上那由祝宴带着他亲手刻下的“zy”。
一笔一划,轻巧却又无比郑重。
水声渐渐停了。
过了一会儿,祝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穿着宽大的旧t恤和运动短裤,浑身散发着清爽的橘子味沐浴露香气和水汽,像一颗刚剥开皮的、水灵灵的果子。
他看到周明知手里的木雕羊,眼睛弯了起来:“睹物思人呢?”
“不用。”周明知没解释这个‘不用’是什么意思,但祝宴一瞬间就听懂了。
——因为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不用睹物思人。
祝宴越和周明知贴得近了,越是感受到他就不是一个含蓄的人。
而自己偏偏对他了如指掌。
很多情话对方还没开始说,祝宴就明白了。
这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要能忽略掉耳垂传来的热意,就能当作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