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沉静而深远,话未说尽,周明知却听出了深意。
周明知略略诧异,很快端正了神态。
“知道了,大舅。”周明知郑重地应下,又看向大舅妈,“谢谢舅妈,我们走了。”
舅妈又塞过来两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拿着!给你们装了点粉蒸肉和鱼,还有刚蒸的包子,明早热热就能吃!省得你们年轻人懒得做早饭。”
“谢谢大舅妈!还是大舅妈最好啦。”祝宴笑嘻嘻地卖乖。
道了别车子驶离小巷,汇入城市的车流。
祝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周明知。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怎么样?舅妈的饭好吃吧?”祝宴笑着问。
周明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饱餐后的满足和安宁:“嗯。很好吃。跟…高中时一样好。”
不,甚至更好。
因为这味道里,沉淀了更深的时光和不一样的期许。
周明知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意:“我...可能没办法让你去见我的家人。”
祝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周明知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周明知的手心温热,带着方向盘皮革的触感。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反手将祝宴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祝宴这才说:“没关系。”
一个连周明知自己都见不到家人,真的配称之为家人吗?
祝宴不会在周明知面前说这样的话,那是在挖周明知的心。
没有人可以如此伤害他。
家人没了祝宴就成为他的家人好了。
日子总是要往下过的,在过去迷路的周明知,祝宴也会拉着他走出来。
周末一晃而过。
祝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舅的‘忠言’激发起了斗志,在秦摇的建议下,开了个‘宴宴超市’的小号。号上发一些超市的促销和活动,偶尔还发发丞相的萌宠视频,倒是也积攒了一些粉丝。大部分是同城的,小部分是为了云吸猫。
周明知也没前段时间那么忙了,据说首款游戏即将面世,各方各面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周明知这个老总反而闲了下来。
最离谱的莫过于某天祝宴从外边回来,看到周明知裤脚全是土星子,身上还背着个大钓箱,他才知道大舅的约钓电话早都打到了周明知这里。
祝宴跟他说:“你不想去就拒绝他,别惯着。不然他真当你爱钓鱼,以后天天找你。”
周明知无所谓地笑,“钓鱼挺有意思的。”
祝宴撇嘴,偶尔钓钓还行,真要成了钓鱼佬祝宴不得哭死。
遂转头就打了个电话把大舅狠狠‘批’了一顿。
等到图市的深冬彻底来临时,那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祝宴说什么也不准这俩人再去钓鱼了。
这天祝宴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跟丞相抢一个毛线团玩得不亦乐乎。
周明知在厨房捣鼓晚餐,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牛肉,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屋子。
说是周明知捣鼓,其实都是祝宴弄好了的,只需要他翻一翻锅就行。
“周明知!快来看!”祝宴突然扒着窗台,声音拔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喜。
周明知关了小火,擦着手走出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也看到了。
——下雪了。
窗外,起初是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冰晶,被风卷着,斜斜地打在玻璃上。
渐渐地,白色的小颗粒变大变密,不再是冰粒,而是轻盈的六角分明的雪花。它们不再是斜飞乱撞,而是悠悠地打着旋儿地从铅灰色的天幕中飘落下来,像无数洁白的羽毛,无声地覆盖着世界。
“下雪了!真下雪了!”祝宴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脸几乎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眼睛亮得惊人。
图市冬天干燥,正经能积起来的雪可不多见,尤其还是这种一看就能存住的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