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那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腕表。表面是黑色的,指针是金色的。是今年春天,春那送给英辅的生日礼物。英辅的职场基本上手部禁止佩带饰品,因此平常不太会戴表。但旅行的时候,他还是戴上了。倒在山之内家的后院时,英辅的左手腕也戴着这只表。在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后,这只表的指针仍继续行走。
原以为已经哭干的泪水滑下脸颊。春那掏出手帕,按住眼头。
“还好吗?”加贺小声问。好像是注意到春那的动作。
“对不起,不小心想起我先生......”春那把表收回皮包。
“那只表是......”
“我先生的遗物。不过是我送给他的东西。”
“这样啊......您需要一个人独处吗?”加贺作势起身,好像打算离席。
“我没事了,请不用客气。”春那露出微笑。“对了,我想请教加贺先生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
“前些日子,加贺先生说,凶手会挑上我们,应该有某些理由。加贺先生认为是哪些理由?”
加贺露出有些沉思的神情,缓缓张开嘴唇:
“桧川似乎供称,杀谁都无所谓。假设这话是真的,那么他有可能是受到某些刺激,才会决定攻击你们。”
“受到刺激......?”
“从犯罪动机来看,桧川的人生似乎并不顺遂。这样的人若是为了被判死刑而想到要杀人,会选择什么样的对象下手?应该还是会挑选招摇地享受幸福人生的人吧。因此前些日子我才会问您,说烤肉会的时候,是否有用卡拉ok大声唱歌,或是放烟火。若是有这类行为,就算因此引爆桧川心中嫉妒和愤怒的火花,也是很合理的事。”
“原来那些问题背后有这样的用意啊。”
当时听到这些问题,春那不懂这有什么意义,感到困惑。
“不过从您描述的内容来看,各位并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行为。那么,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桧川大志,实在令人耿耿于怀。”
听到加贺的话,春那佩服地想,真正的刑警,思维果然不同。即使凶手说杀谁都无所谓,也不会不加细究,照单全收。
“请加贺先生一起参加验证会,真是做对了。我觉得加贺先生一定可以为我们揭开光靠我们自己无法查明的真相。”
加贺苦笑:
“这我就不敢保证了。请不要过度期待。”
“不,我很期待。万事拜托了。”
加贺叹了口气,说我会努力。听在春那耳里,那声音颇为自信。
很快地,列车到站了。经过自动验票闸门时,春那感到背脊微微发寒。气温比东京凉爽应该是原因之一,但大概不光是这样而已。春那心想,自己果然在害怕。本能反应在诉说着不想靠近那里。
“怎麽了吗?”加贺问。
“不,没事。”春那想要挤出笑容,发现脸颊很僵。
加贺微微蹙眉:
“会紧张是当然的。即使您现在改变心意,决定还是不要参加验证会,我也完全接受。”
“不,我没事了。抱歉让您担心了。我们走吧。”春那迈出步伐。
两人在站前搭上出租车。可能是因为进入秋季旅游旺季,街上充满了观光客,热闹滚滚。情侣和亲子开心地漫步,逛着伴手礼店和贩售独特工艺品的店铺。短短两个月前才刚发生过那样恐怖的凶案,但从车子里看出去的感觉,丝毫无损于它的繁盛。
验证会在鹤屋饭店举行。因为许多参加者都选择下榻那里。众人应该都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别墅吧。春那也是一样的。她实在不认为自己能够在俯视那处后院的房间安眠。
话说回来,鹤屋饭店也并非与命案无关。因为它也是桧川大志告白犯行的地点,说起来因缘不浅,但也因为如此,春那想要亲眼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其他家属应该也是一样的。
很快地,马路右侧出现一栋白色建筑物。古典高贵的设计特色十足,外观让人联想到教堂。
“鹤屋饭店”的前身,似乎是明治时代就已经存在的日式传统旅馆。某一代的老板认为想要招揽外国宾客,最好纳入西洋文化元素,大刀阔斧将日式旅馆改建成西式饭店。对春那来说,这是自小就看惯的建筑物,但从未踏进过里面。她一直想要住宿一次,但作梦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光顾。
两人踏入使用大量木材的大厅,直接前往柜台,向深蓝色制服的女性柜台人员说出名字,办理入住手续。春那预约了两间双人房。这家饭店没有单人房。
柜台人员递过来的是大型黄铜钥匙,十足古典饭店气息。春那把钥匙递给加贺,加贺神情满足地接过去说“真不错”。
“春那。”有人叫她的名字。转头一看,山之内静枝正走了过来。她们预先在电话里说好要在这里的大厅会合。
静枝穿着苔绿色的洋装,外罩一件白色厚开襟衫。
春那行礼:“谢谢姑姑安排了。”
静枝困惑地垂下眉尾:
“别这样,我什麽都没做啊。倒是你还好吗?身体还可以吗?”
“还好。我都有好好吃饭,别担心。”
“那就好。”静枝的视线转向春那背后。
“我来介绍,这位是加贺先生。我在电话里提过,他是我学姊的朋友,也是——春那张望了一下周围,放低音量,补了句“也是警视厅的刑警”。
静枝睁圆了眼睛点点头,向加贺寒暄:“敝姓山之内,姪女受您照顾了。”
“敝姓加贺,请多指教。”
看到加贺递出的名片,静枝的睫毛一颤。一定是对搜查第一课这几个字起了反应。受到电视剧和电影的影响,大部分民众都知道,这是专门负责命案的单位。
春那看看时钟。刚过下午三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