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其实——”青瑕急忙解释。
宫忱人已经如狼似虎地扑进了徐赐安怀里。
徐赐安纹丝不动。
青瑕怔怔道:“徐公子是好人,是他带我来找您的。”
宫忱:“…………”
他头疼。
青瑕啊青瑕,宫忱心里哀声连连,脚下连连后退。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早说吗?我刚才那样无缘无故扑上去,虽然心里没别的意思,但这、这成何体统啊?
徐赐安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认得我,却认得它?”
有的人就连生气起来,都有一种优越的架子,动怒之前先要眯一下眼睛,好让人知道他生气了,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宫忱把头埋下去。
“你以为我要害它?”
埋得更低了。
“你还想对我动手?”徐赐安的声音又低又冷,语气里充斥着要把宫忱捏死的暴力,一双淡紫眸寒气逼人。
宫忱羞愧地,将脸转向一边。
“徐公子,”青瑕劝了那个又来劝这个,心疼道,“先生他都吐血了。”
“你还敢说?”
徐赐安陡然拎着青瑕的后脖子提至眼前,眼底戾气横生:“不就是因为见了你?”
“我五年前留你一命,你就这么报答我?我才离开片刻……”
“徐公子,”
青瑕耳朵尖蜷了又蜷,实在忍不住打断他:“他这样,也可能是因为见了您啊。”
徐赐安还在气头上:“什么?你还怪起我来了?”
“不是的,”青瑕小声说,“自从您从棺材里出来,宫先生就不对劲了。后来他出来找您,从岩壁上摔了下来,我是实在担心才出来的。”
徐赐安死死瞪着青瑕。
“所以,您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您在棺材里跟宫先生做了什么?”
“做什么?在棺材里能做什么?!”徐赐安的脸青了又白,拎着青瑕的后脖子把它扔飞了出去,“滚外边守着。”
“徐公子,您怎么这样啊——”青瑕被抛向远处,欲哭无泪,声音越来越小,“我想跟宫先生再亲近一会……”
也就青瑕这种孩童心性的小鬼才会把想与人亲近这句话常挂嘴边,不觉羞耻,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徐赐安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扭头,倒要好好看看这宫忱到底是因为什么吐的血!
谁想宫忱当他的面,又吐一口!
黑中夹红。
墨梅似的成片地溅在衣服上、土地上。
徐赐安目光一震,刚要仔细查看,宫忱却垂着头,抹了嘴角,手一伸,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徐赐安。
徐赐安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他缓缓抬手,搭在宫忱肩上,作势要推,但又没推。
再抬,还是如此。
宫忱没注意这些,他用力地抱住徐赐安,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对徐赐安郑重无比地说道:
谢谢。
谢谢你收留青瑕。
宫忱从未后悔过抛弃青瑕。
但那仍然是,他做过的最痛苦的决定之一。
他常常会在之后想起这只小鬼,想起它哭着说“您别不要我”,想起自己冷冷地看着它,骂它,让它一辈子都别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是宫忱人生中第二次明白,什么叫言不由衷。
。
黑血乃是体内毒血,排出去于宫忱而言其实是件好事……但也未必。
他的心脏如今每隔一会跳一次,有时是一分钟,有时是好几个时辰,毫无规律,真是令人担忧。
柯岁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迟迟联系不上,宫忱无法跟他交代自己的踪迹,只觉得更加忧愁。
——他离开污秽之地了。
好消息是去的是岚城,秦家的地盘,他在这边正好有想打探的消息。
坏消息也是因为岚城。
宫忱不敢说自己臭名远扬人尽皆知,至少在岚城,他绝对称得上有头有脸。也不敢说是个人物,至少也是个谈资。
他数了数,每走三步,必有一句关于他的是非议论,说法不离两种。
“死得惨呐——”
“此人被手足捅了四十几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死得好啊——”
“此人勾结鬼界第一个迫害的就是老家岚城,狼心狗肺,合该去死。”
“死得冤啊——”
嗯?这个倒是不太一样,宫忱压低头上斗笠,附耳往一处人满为患的茶馆里凑热闹。
奇也,说书人竟是一蓝衣学童,十二左右,站在凳子上,表情肃然。
“怎么个冤法?”有人问。
“其一,”学童竖起一根手指头,音色稚嫩,“宫忱身世凄惨,自幼父母双亡,在岚城乞讨长大,每日与野狗争食。我请问你,若你是他,你对这里印象如何?”
“肯定差极了对吧?但是宫忱成名后做了什么?岚城原先破破烂烂的野庙全部被他修葺一新,成百上千的孤儿在他的资助下得以上学成才,这叫什么?以德报怨,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