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样,丑的嘞,不过他身上的味道怪好闻的。”
“什么味道?”
“不知道,感觉很久以前闻过。”
“我也闻闻——哇啊,确实好闻。”
“我也来我也来!”
“…………”
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时辰了,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但是对于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宫忱来说,并不吵闹。
突然,有一个声音激动地大叫起来:“是他!!!我们失散多年的朋友!!!”
“…………”
一片呆滞的安静后,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认出了他。
“啊啊啊啊!!!这个小混蛋竟然还好好活着!!!”
“你都多久没来陪我们玩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呜嗷呜嗷呜!!!!!!!!”
宫忱:“…………”
他现在觉得吵了。
。
想起来了,他幼时是和鬼交过朋友,但是过去了二十多年,早已不记得它们的模样了,甚至忘了是在哪里认识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等宫忱攒了些力气勉强能说话时,那群鬼友已经安静了很多,不知是不是为宫忱现在的模样感到伤心。
“我们好多年前就在了,”它们说,“赤斫把前任鬼主的追随者都关在这里,整座山底下都是呢,你要是掉得偏些,就会见到别的鬼了。”
“被关了二十一年?”
“我数数啊——”
也不知是怎么个数法,少顷,它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正是,二十一年。”
宫忱沉默。
前任鬼主是二十一年前消逝的。那年也正是宫忱家里遭遇变故之时,之后他便再没见过这群鬼友了,不成想它们从那一年起就一直被关在这雪山底下。
宫忱不禁有些难过,轻声道:“他都死了,你们还追随他干什么。”
话落,周围突然陷入了死寂,仿佛是在为谁哀悼一般。
“抱歉。”宫忱觉得太安静了,忍不住说,“你们谁能帮我把骨头拧回去吗,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还是一片死寂。
正当宫忱怀疑方才听到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才有鬼低声开口。
“我们碰不到你。”
碰不到?莫非是我肉身摔了个稀碎,只剩下魂魄了?
“我们,都快消失了。”
半晌,宫忱眼睫微颤,感觉到了喉咙发声的艰涩:“为什么?”
“这里的阴气太少了,撑不下去啦,半个月前小木头突然就没有了………你应该不记得它了,它在你小时候给你摘过柿子吃………哎,总之,对不起啦,我们都帮不了你。”
宫忱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说什么了。
它们好像并不在意明天会不会消失,继续跟他聊天。
话题很无聊,比如这个月掉下来几只鬼,它长什么样,男的女的,美不美,丑不丑,再比如它们每年都会种一棵柿子树,现在已经有二十一棵了……
真的很无聊。宫忱知道,它们二十一年,每天都在聊同样的话题。
在他没掉下来之前,它们可能比睡着了还安静,因为已经聊无可聊。
它们也许早就不想说这些东西了,但是因为宫忱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它们才忽然变得那么吵。
——只是为了让宫忱好受一点。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宫忱费力地掀开了一线眼皮,想要看看它们。
至少,在这些家伙消失之前,他要重新记住它们的模样。
但是眼前一片漆黑。
“这儿没有光吗?”他问。
起初还是没有鬼回答他,它们很会自言自语,但是一旦被人问话,就要茫然一会,好像在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说话呢,发现是宫忱后,才认真地回答。
“有光的。”
然后又自顾自地说一大堆。
“去星山是整个鬼界中跟人间最像的地方啦,人间的光是什么颜色的,这里就是什么颜色的。不像其他地方,一天到晚都是血红血红的。”
“说到这个,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去星山吗?”
它们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劲地偷笑:“那是因为前任鬼主就是在这里遇到他的妻子的。”
“他的妻子跟他说,走,我带你去看星星,然后他就跟去人间啦。”
“再后来他们在人间成亲生子,回到这里种了好多好多的柿子树。”
“你看,那一片都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