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一种突出的特性往往能带来矛盾的感受,《易经》中写阴阳合德, 而刚柔有体。
事物中常常呈现出两种不同特性, 互相对立而又统一。
韩轸有远见、思维活跃、手段不落俗套, 好的一面来看, 他是个实干派的臣子。
坏的一面嘛,他不会被世俗观念约束, 律法、君臣、百姓都不在他考虑之列。
他自信、敢做, 引申出的就是傲慢、自视甚高, 甚至操控安王与老安王的作对, 令父子二人之间出现裂痕。
不得不说安王的确不够聪明, 他的父亲想要操控他上位, 他的舅舅也想要操控他上位。
贺云昭很欣赏韩轸,在之前,她甚至是略带几分憧憬。
韩轸可谓是世家大族中少有的麒麟子,这个称号隔着十几年的时光落在了同样是大族出身的曲瞻身上。
但曲瞻的能力或许不输,但心性上难企及,韩轸对权力的热切远超曲瞻, 很多事时候, 旺盛的欲望才是向上的最大动力。
韩轸比老安王更早的意识到皇帝膝下空虚是宗室的一个机会,更是安王府崛起最大的契机。
韩轸从十几年前开始遍逐渐通过姻亲关系渗透进安王府中,他的妹妹韩太妃为其提供了诸多帮助。
在韩太妃看来,夫君对她也不是那么忠诚, 后院里的妾侍从来也没少过,在维护自己与儿子的地位这方面,韩轸是她的天然同盟。
老安王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谋算皇位这件事,还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可靠的吗?
没有。
韩轸就这样一步步探入了安王府的全部势力范围内。
但韩轸心知机会需要等待,陛下只是膝下空虚,谁也不能保证皇帝不会突然生出一个儿子来,只要有那么一个孩子,宗室的什么嗣子不过是笑话。
他安心等待着机会,他对安王府暗地里那些勾当一清二楚,包括接下‘二王’的遗产继续在暗地里破坏先帝与皇帝的正统性。
很正常,老安王只是想要通过推儿子当嗣子来让自己获取权力。
皇位这样好的东西,谁坐也不如自己坐。
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父亲也是理所应当吧的。
韩轸眼光长远,他明白皇帝身体还很好,日子还有的熬呢。
老安王未必能活过皇帝,那么只要老安王一死,安王成为皇帝的嗣子,他自然就是皇太子的亲舅舅,未来皇帝的亲舅舅。
外戚干政古来有之,韩轸心中也升起了诸多野望。
韩家虽是累世望族,但名声与实质是两回事。
一个书香门第即使传承的再好也不会去暗地里立刻准备能够掀桌子的那些东西,但安王府能。
皇帝的儿子能这样做,皇子的儿子也能这样做,安王府暗地里的人手绝对不少。
最开始的韩轸是作为安王府一个辅助角色,在老安王眼里,那就是支持自己夺位的大舅哥,很可靠。
可韩轸却不是老安王幻想中那种士为知己者死,他只是一个投机者。
一个看准机会黏上来的吸血藤,从安王府吸血壮大自身。
如果没有贺云昭的横空出世,那么接下来的剧本或许就是安王成为皇太子,老安王与韩轸在安王登基之后展开搏斗,最后看到底是老安王逼儿子退位还是韩轸成为外戚干政的那个权臣。
但没有如果,贺云昭就是出现了。
于是乎……一切崩盘!
安王父子因诸多罪证的曝光被处死,韩轸急匆匆的扫干净了自己的痕迹,努力维持好手里那些东西的平衡。
他通过操纵江南盐政给安王府输送了不少银钱,谋反哪能没有钱呢?
原本保持的很好的平衡因为安王府这座庞然大物的倒塌而轰然碎裂。
韩轸从盐政拿银子--输送给安王府--安王府拿去收买官员--官员上位瞒住盐政的问题。
简单来说,韩轸挖出的窟窿最后还是需要有人才能隐瞒的住。
但安王府一倒,没有人能瞒住,盐政的亏空必须及时补齐。
于是常裕便想出了这一招,改革盐政!
改革盐政增加盐课收入,从五两银子中贪污不太容易,但将盘子做大不就容易拿银子了。
但万万没想到,老天爷都不帮他们。
天公不作美,盐场晒不出盐,盐商赚不到银子,盐税迟迟收不上来。
本就有诸多亏空的盐政是一点风浪也经不起,常裕只能掏空自己全部家底去补,但窟窿太大了,怎么补也补不上!
此时,韩轸已经有了抛弃常裕的念头,那么自然要让常裕说不出话来。
知道常裕是他推上位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常裕本人,还有一个就是收受贿赂的吏部何礼何侍郎。
急切想要甩脱盐政这顶黑锅的韩轸只能是匆忙出手。
他的确很聪明,几乎没留下什么能够当作证据的东西,银钱他不曾粘手也没花用到自己家中。
堆满了半个屋子的各种证据,从任意一方的视角证明了韩轸的虚伪与谋算,却没有他自己主动留下的痕迹。
但即使如此境地他仍然认为自己能翻身。
太子需要能做脏事的人不是吗?需要一个在朝堂上承担骂名的人。
在贺云昭封王之后,韩轸就重新审视了这位皇子,从贺云昭在书院的经历查起来一直到在翰林院曾写过的各种文章。
他在刑部大牢给贺云昭写一封厚厚的信件,信厚到狱卒怀疑他夹带了什么东西,但看看信封上的‘殿下亲启’四个字,狱卒也不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