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曦宁不屑轻笑:“我猜是韦玄忠, 他大概猜到了刺探剑门关的是我,想趁我落单置我于死地。”
“不过, 看他们这些人,大概是倾巢出动, 再没有什么人了, 不足为惧。”
看她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好似只是踩死了几只臭虫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沈渊忽然想, 倘若他真的逃了,她也会这样轻飘飘一掌打死他吗?
像在客栈打死那位姑娘的无赖爹, 或是像打死这帮顶尖杀手一般。
这么想着,他便直接问了出来。
段曦宁听了先是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大笑了起来。
笑完,她眸色才冷了下来,歪头问:“那你现在还想逃吗?”
“我……”沈渊迷惘道,“先前我想逃,只是心中迷茫。一边是故国与兄长,一边是大桓与陛下,我不想有负你们任何一个,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生了软弱心思,想要逃避。”
仰头迎着她诧异的目光,他接着道:“陛下带我出来前,我一直犹豫不决,现在,我大约能看清自己的心了。”
“在遇见陛下之前,我从来没有任何朋友,除了兄长也没有任何人关心我。有时我也常常反思,是不是生来便如此不讨喜,不该生于世,活该遭人欺凌?”
“可是在大桓,陛下会在意我生辰何日、是否康健,会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会为我指点迷津,会在乎我的生死。”
“我知道,若无陛下允准,贺兰将军不会主动教我剑术,其他人也不会与我交友。明明是在异国他乡,我却偏偏比在家时活得更为自在。”
“陛下于我有大恩,我不想让陛下失望。”
于段曦宁来说,他说的这些不过是微末小事,她早没多少印象,却得他铭记。
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自小无人疼爱,唯一对他表露关心的兄长也不过是别有用心,仿佛生来就是要受遍委屈的。
明明他那样容易满足,上天对他却依旧吝啬。
如她这般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人,心中依旧会有阴霾。
他生于淤泥之中,却有一颗比良玉更为晶莹的心,让她也自愧不如。
“沈渊。”她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问,“你从来不恨他们吗?不想杀了他们吗?”
“恨只会伤我,伤不到旁人的。”沈渊摇摇头道,“至于杀人……我不想背负人命生活。”
背着仇恨的人总是可悲又沉重的,他就算恨死又能如何?别人又不会掉一块儿肉,到头来只将他自己困在了泥淖中。
比起沉浸在阴暗中无法自拔,他更向往明媚骄阳,更想沐浴在阳光之中。
段曦宁浅笑调侃:“那方才不巧了,叫你沾染了人命,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