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传来一阵喧闹人声,约莫是沈鸿他们回来了,其中还有女子婉转娇怯的声音,像是他们带来的美人迎了上去。
沈渊听那庖丁提起过,这些女子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被父母所卖成为了私伎,境遇比起流莺好不了多少。
那些士族子弟出门在外不想带家中姬妾,便会在路上买这样的女子消遣,归家时再将其转卖,惟有少数格外喜欢的会带回府中。
这些女子每到一处便极尽讨好之能,只为了能被主家带回府,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好过四处辗转。
说到底,她们也是一群可怜的苦命人。
那些金玉其外的世家子,享用她们时无所顾忌,事后却又想装出高洁出尘的模样,嫌弃她们脏了自家门楣,甚少有人愿意将外面的女子带回府。
沈渊忽然明白了,在长安时明明段曦宁救了那位南枝姑娘,为何还会心绪低迷。
天下命苦女子千万,即便是太平盛世,她们想安身立命也是极不易的,就算救得了一人,仍旧还有数不清的女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身不由己,艰难求生。
段曦宁这样睥睨天下的君主尚存力有不逮之时,何况旁人呢?
他听着庭中的动静,忽然想,兄长是默许这些随行使臣如此,还是也参与其中?
似乎听闻,兄长与长嫂算不得琴瑟和鸣,好在还未曾闹出宠妾灭妻的事。
好一会儿,沈鸿进来时见他手中拿着一卷书,随口问:“阿渊在看什么?”
沈渊抬头,神色怔了一下,转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问:“《汉书·董仲舒传》兄长要看看吗?”
听得书名,沈鸿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一派温润:“怎想起看史书了?”
“闲来无事看看杂书打发时间罢了。”沈渊捕捉到了他那一瞬怪异的神色,便知他定然看过这书。
毕竟这书中最出名的一句乃是“《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而兄长如今定然是不愿听什么大一统的话。
原来说着古文经之外皆为杂书的兄长,其实也并不会只限于经学。
沈鸿听了,神色微松,浅笑道:“难得我们兄弟重逢,却囿于政事不得闲,都未能好好说说话,委屈你独自在这怀远驿中打发时间了。”
“无事。”沈渊轻轻摇摇头道,“我向来都是孤身一人。”
见他形单影只,未带侍人,沈鸿忽然提起:“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商陆跟着你?”
沈渊愣了愣,解释道:“我这几日不在,承明殿总要有人看顾,便留了他在宫中。”
“你独自在外,还是有个贴心人随身侍奉为好。”沈鸿关切道,“如今你也大了,该有个房里人好生伺候,叫你知事,不如……”
沈渊不傻,自然听出了他这是想给他塞个女人,立即严词拒绝:“不必,我不用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