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写的?”他指尖摩挲过纸缘,声音微沉。
姜窈点头,“我知你在为陛下做事,前些日子失忆也是为了暗中查一些事。”
这是她察觉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时提前写下的。
姜窈按住他翻页的手,“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前段时间在查什么?”
原书写的实在有限,况且她对原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这些事只能问谢余年。
谢余年半张脸掩在阴影之中。
姜窈能感觉到他周身骤然绷紧的气息,像一把出鞘三分的剑。
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三个月前,陛下在御膳之中发现了慢性毒药。”谢余年终于抬眸,阴影从他眉骨间缓缓褪去,露出那双噙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所以在明翠山,你是怀疑下毒一事与晋王有关?”姜窈明白过来。
所以他才会去那座别院的后院。
谢余年点头,“宫里的采买太监赵全,每月都会去一趟明翠山附近。”
他指尖蘸着凉透的茶汤,在案几上缓缓划出两道交错的水痕。
“赵全的接头人名唤廖盛,”谢余年声音低沉,指尖在右侧水痕尽头重重一点,“明面上是宣阳侯府的人,也是摄政王藏在宣阳侯府的暗桩。”
“五年前赫图之围......”谢余年突然收声,“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一座城池轮廓,“赫图位于三州交界,距我父亲驻地不过三十里。”
姜窈明白过来,“伯父若按兵不动,赫图百姓必遭屠戮,若出兵,便是违抗了先帝‘边关守将不得越界’的明旨。”
“所以我去了。”谢余年垂眸。
烛火剧烈摇晃,照亮他眼中翻涌的戾气。
五年前,新帝初登基不过一年。
摄政王虽手握批红之权,在朝中威望却不如以秦太傅为首的其他的辅政大臣。
当时几位辅政大臣连掌六部,承伯侯谢将军控边关三十万大军。
摄政王看似总揽朝政,实则兵权财权尽数旁落。
姜窈回忆着原书中零散的描写,“我记得秦太傅的儿子,是从前先帝钦点的状元郎。”
“死了。”谢余年冷笑一声,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声响,“死在三司会审的牢里。”
姜窈心头一跳,“是何罪名?”
原著中这段写得隐晦,只说秦家大公子“暴病而亡”。
谢余年垂眸,“府里的丫鬟状告他‘勾引继母,有违人伦。’”
姜窈呼吸一滞,她记得书中曾用“皎如玉树”形容过这位秦大公子——十九岁连中三元,殿上一首《福民赋》让先帝抚掌称绝。
“五年前萧旌连调遣禁军都要看人脸色,直到,”谢余年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秦大公子身死后,秦太傅一蹶不振,萧旌趁机以将六部要职尽数换上自己的人。”
姜窈叹了一口气,儿子屈辱的死在大牢,门生故旧被清洗殆尽,秦太傅估计恨透了萧旌。
“赫图之战前......”她轻声道,“朝中已无人能制衡他了?”
“嗯,”谢余年点头,“所以那场仗,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谢家来的。”
姜窈蹙起眉头。
窗外月影婆娑,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觉得有什么关键之处被自己忽略了。
“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姜窈喃喃道,“若萧旌真有问鼎之心,怎会容柔嫔怀上龙种?”
她原以为萧旌是想谋反,
“一旦皇子降世,他再权势滔天,终究——”
“终究只能做个摄政王。”谢余年接过她的话,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喜欢看姜窈这般抽丝剥茧的模样,像只谨慎的猫儿打量着世界。
师傅教他下棋时,总说朝堂如棋局。
此时姜窈就像在学如何看清那些隐在暗处的落子。
“除非,萧旌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执棋人。”姜窈猛地攥紧帕子,指节泛白。
怎么回事?
摄政王不是幕后大boss?
她突然想起了萧旌那一声声的“嫂嫂”。
谢余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接着说。”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又像是循循善诱。
姜窈深吸一口气,想到了柔嫔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