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楼来的管事有些犹豫,“这几个没学几天规矩,要是冲撞了人可如何......”
赵管事摆手,“没办法了,先送过去吧。”
姜窈被推搡着站起身,低垂着头,跟着其他几人往外走。
穿过回廊时,姜窈听见前方乐声渐响,还夹杂着男人们醉醺醺的划拳声。
两个丫鬟捧着酒壶从她身边经过,小声嘀咕着:
“这公子什么来路?竟能坐到知府旁边,连司马老板都被比下去了。”
“谁知道,听说好像是京城来的。”
姜窈心头一跳。
京城来的?
还未等她细想,一行人已被带到一间灯火通明的花厅。
花厅内金碧辉煌,琉璃灯盏高悬,将整个厅堂映照得如同白昼。
庆兴知府斜倚在主座的紫檀木榻上,怀里搂着个衣衫半褪的美人,正就着她的手饮下一杯琥珀色的琼浆。
几位官员和商贾分坐两侧,觥筹交错间,衣袍窸窣,珠翠叮当。
“哈哈哈,李大人,您这酒量可不如从前了啊!”一个满脸横肉的盐商拍案大笑,顺手将身侧歌姬往怀里一带,那女子娇笑着将葡萄喂进他嘴里。
“放屁!”被称作李大人的官员醉眼朦胧,一把扯过身旁的舞姬,“本官这是留着量,等着收拾这小妖精呢!”
丝竹声忽而转急,一队身着轻纱的舞姬旋入厅中。水袖翻飞间,隐约可见雪肤花貌。
座中宾客顿时哄闹起来,有人掷出金锞子,叮叮当当落在舞姬脚边。
姜窈被推搡着站在角落,垂眸掩住眼中的冷意。
“你,抬起头来!”司马获醉醺醺地招手,“对对对,就你!”
司马获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这儿可只有他好男色,这一看就是给他准备了。
姜窈抬眸,目光却没在司马获身上。
而是落在了庆兴知府身旁那人身上。
那人正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束起,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贵气。
谢余年。
姜窈一时看愣了神。
那位京城来的人,还真就是谢余年。
谢余年也是一愣,没想着会在这看见姜窈。
虽是男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确实是阿窈不错。
一旁的知府看见他的动作,直起了身,小声道,“大人可是瞧上了?”
谢余年没点头,也没摇头,直接起身,拉着姜窈的手腕往座位走。
这一幕落在司马获眼里,有些恼,“这位公子,这是我先瞧上的!”
谢余年冷冷看了他一眼。
“让给你就是了。”司马获缩了缩脖子,讪笑着退后一步,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这眼神怎么要跟杀了他一样,不就是个清倌嘛。
也就这几日他因着举家南迁,忙得脚不沾地,不然有这小白脸好看的。
姜窈手腕被谢余年攥着,一句话不敢吭。
心下却在想怪不得官驿那没有谢余年的消息,原是直接进了知府府。
她悄悄抬眼,只见谢余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动了怒。
姜窈连忙垂首作顺从状,任由他将她带到座位上。
这一幕倒是叫身后的赵管事有些惊讶。
那拂柳楼的管事不是说这人是个刺头吗?
怎么现在瞧着......
这是俩人都看对眼了?
没想到啊,这位京城来的谢大人......
竟然也好男风。
谢余年将姜窈带到自己席位上,借着衣袖遮掩,在她掌心重重一捏,低声道,“你可知那拂柳楼是什么地方?”
姜窈偷摸吸了一口气,抬眸时已换上楚楚可怜的神色,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杏眼中漾起盈盈水光,“还不是担心你?”
谢余年哑然,虽仍板着脸,但声音却软了几分,“胡闹。”
姜窈知道,他是明显的吃软不吃硬。
席间丝竹又起,舞姬们甩着水袖翩跹而至。
谢余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触那道被炭笔描粗的眉毛,“瘦了。”
短短两个字,却让姜窈鼻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