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徐心知以后再难拉拢靖国公府,同时一想到她和皇宫中那位的关系,便心中恨恨,他知道把事情挑明于他无益,也可能得罪姜静行,但那口气堵在心间,不上不下,实在让他难受。
大雍立国七年,海晏河清,锦绣江山十万里,戎马倥偬百万人头换得。眼前人十多年枕戈待旦,忠心耿耿,为大雍开疆扩土,更保他父皇卧于龙塌上日夜安眠。
在旁人看来,自然是难得的君圣臣贤佳话。
想到此处,陆执徐面色瞬间转冷,干脆挑明道:“本王奉劝国公一句,飞鸟尽良弓藏,自古初心难得,国公才是真要惜身爱己。”
说完那一番话后,陆执徐自然知道姜静行心里会想些什么,见她止步在门前,不言不语,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句:“想来也是本王多虑,国公素有智勇双全的美名,应当明晓逆风执炬的后果。”
“必是引火自焚。”
姜静行没反驳,伸手撩起玉珠串成的帘幕,大步走到门口推开门,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三楼,还在三楼的拐角处遇到了乾一。
乾一是陆执徐的侍卫,自然不会走远,但主子又让他带人撤离三楼,权衡之下,他只好在二楼上三楼的拐角处守着。
姜静行对着给她行礼的乾一点点头,好心告诉他:“你们主子刚刚发病。”
闻言乾一神色微变,姜静行看出来了,说道:“本公帮他服了药,现今身上好转了不少,你带人上去看看吧,夜深寒重,还是早些护卫你主子回府歇息吧。”
“多谢国公!”乾一再次抱拳行礼,感激说道。
说完便带人上楼去了。
屋内陆执徐双眼透过半掩的门窗,盯着姜静行离去的背影,嘴唇渐渐抿紧。
姜静行今晚的反应跟他预料的有点出入,不是惊愕,不满,更不是忌惮,威胁。
好像只是单纯被他气到了。
姜静行走下三楼后,感觉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热闹景象与三楼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她就发现三楼安静的过分,这泰安楼三楼她也是去过的,虽然离上一次去隔得久了,布局改变也正常,但隔音效果绝对没有这么好。
想来这泰安楼背后的东家就是陆执徐。
她步伐慢了下来,收敛气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条斯理地穿过二楼的人群走到一楼大堂。
台上原本扭动身姿的舞女已经换成一个讲书的中年人,台下依旧是人声鼎沸,小二的叫卖声高昂响亮。
姜静行暗叹,借这次花灯节,泰安楼也是赚了不少钱。
走出大堂,被冰凉的夜风吹的一激灵。街上行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原本在泰安楼门口卖花灯的小贩也开始收摊了。
“大人。”
姜静行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去,就见管家提着长袍下摆,从一旁向自己跑过来,身后是靖国公府的马车和车夫。
“走吧。”
管家撩起车帘请姜静行上去:“大人请。”
姜静行上车之前又向三楼看了一眼,正好陆执徐也在看她。
二人短暂的对视,陆执徐很快错开眼神,身影渐渐消失在窗边。姜静行眼中意味不明,也钻进了马车。
今晚的事,算是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又一个秘密。
马车内,管家没有在意姜静行刚才上车时的回望,只连声叫外面的车夫起驾。
等车马动起来后,他坐在车厢一侧解释道:“李娘子知道了今天的事,便让身边的小翠煎了几碗安神汤,看着小姐先喝完再入睡,又吩咐人备好马车来接您。”
姜静行闭眼养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则是在叹息,自己胳膊上的伤怕是瞒不过李璇了。
系统逃避了一会儿现实又回来了,虽然还是很怂,但勇气可嘉。
它小声威胁道:“宿主,如果任务完不成,你可就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而且任务失败后整个世界都会生灵涂炭的,你难道就忍心看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又变成乱世,你可是知道乱世是有多苦的,帮男主成为皇帝才是我们最好的做法。”
姜静行当然知道乱世有多可怕。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在死人堆里,远处炊烟袅袅,几个人正围坐在一个陶罐前,他们面黄肌瘦,眼神死死盯着陶罐里翻滚的东西。
火堆旁边的骨头和陶罐里肉块儿的形状,无一不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
那是人肉,还很新鲜,应该是从死人堆里拽了一个刚死的人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姜静行,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血淋淋画面。
几个快饿的发疯的人是如何直愣愣站在一旁,不为别的,就等着快死的眼前人咽气,好让他们能饱餐一顿。
姜静行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
大雍立国不过七八年,二十多年的诸侯混战使得民生凋敝,人口锐减,本来应该是让百姓修生养息的时候,武德帝却有几分穷兵黩武的意思。
早几年户部连军饷都要拖延周转,姜静行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户部结下了梁子。
这几年朝中到处征战,直到今年她大胜归来才算修兵止戈,结束了大规模的战争,但这并不代表大雍就四海升平了。
边疆异族蠢蠢欲动,朝堂之内乱象纷纷,各派势力交错复杂,党政不断。大雍的现实要求将来的太子,不仅对内要有足够的能力压制朝臣,对外更要勤政廉政,恢复民生,威慑边境。
现今朝中四位皇子,端王能力平庸却自视甚大,好大喜功。安王城府深沉,手段太过阴毒,后来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漠视两淮的百姓因盐税家破人亡。
至于燕王,她不觉得燕王适合这个位置。
虽然不知道云贵妃是如何养儿子的,但在她来,燕王身上缺少一些为君者该有的锋芒,换成他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儿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