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忍冬年过五旬,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一眼看出他装傻,嗤笑一声:“君月清,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数十年,谈槐十年没求过我了,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他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我都没想到他还会来求我。”
湛月清精神一震。
时忍冬果然知道一些他不明白的事。
“前两天他却给我发了封折子,字字句句言辞恳切,让我把你破例录取,但我并未同意。”时忍冬说:“直到看见你辨药……才发觉了你的天赋。”
湛月清摸了摸鼻子,没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如今有二十了罢?”时忍冬忽然又问。
湛月清迟疑的点点头。
“前些日子看你辨药像个老手,也很有天赋,但你在开方上却不太熟练,像学了一半儿就断了……是少时教你学医的师傅未能尽责吗?”时忍冬想到了谈槐燃折子里的话。
湛月清僵了僵,沉默了一会儿,却见时忍冬还是好奇的看着他。
俨然是想听他解释。
“……非也,他很尽责,是我不好。”湛月清只好顶着他探究的目光回答。
时忍冬瞅了他一眼,终于放过他了。
“来找我有什么事?坐下说罢。”
湛月清心底暗松一口气,坐了下来,“师傅,今日我打扫脉案阁,看见了陛下还是太子时的脉案……”
时忍冬看出他和谈槐燃关系不寻常,却并没多问,“哦,那个啊……”
“……上面说他十六岁在雁北昏迷过三日,京中的太医快马加鞭赶过去帮他治疗半月有余,那时,他是受了什么伤了?”湛月清看着时忍冬的眼睛,语气放轻柔了,似乎在诱导。
时忍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看到那份脉案,肉眼可见的睁大了眼睛。
湛月清心头一跳。
然而时忍冬却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从善恩寺回京多久了?”
湛月清呆了下,才想到这是君家二子的身份,道:“没几天。我之前不怎么闻世事。”
“一点儿也不闻?”时忍冬喃喃着,“罢了……那事是个秘辛,你不知道也正常。”
湛月清听清了他的话,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却转了下。
什么样的秘辛?
“雁北之战里,他在战场上发了疯病,差点一箭杀了他的母亲。”时忍冬轻飘飘的说,“后来他清醒了,呕了几口黑血,状若恶鬼,险些归天。”
湛月清惊得手一抖,茶杯也抖了,微烫的茶水落在了长袍上。
“差点杀了他母亲?可我不是听说被长公主阻止了吗?”
时忍冬蹙眉看他一眼,“那是第二件事了——雁北之战里,他母亲勉强被救回,可后来还是没能逃过陛下的毒手,继位后,谈槐燃依然杀了他的母亲。长公主是来了,却迟了一步,她没来得及救下母亲,只好和陛下刀刃相向。而后长公主便去了雁南,很少回京。”
湛月清闻言一怔,竟然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时忍冬不至于骗他,可谈槐昨夜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谈槐的母亲和现代时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他怎么下得去手?
少时他和谈槐青梅竹马,他也对着谈槐的母亲叫过妈妈。
可惜后来妈妈在他们高中毕业时的那个夏天便出了意外。
那是他和谈槐度过的最冷的夏天,也是最热的夏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谈槐高中毕业后回家的第一个礼物……是母亲的尸体。
是谈家送给谈槐的。
湛月清看着他的沉默,忍不住在夜幕下抱住了他。
他抱紧几欲崩溃的谈槐,贴进他的怀里,“哥,我需要你,你不能死,我也不死了……好不好?”
谈槐哭出声来。
那一天是湛月清十八岁的生日。
他们纠缠了一夜,窗外下起大雨,蝉鸣阵阵。
雨声淅沥,心脏震颤,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
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谈槐的家比他幸福许多,母亲也很好,因此,湛月清觉得那个女人若真是和现代谈槐的母亲长得一样,那谈槐绝对下不去手。
“他为何坚持杀母?是母亲对他不好么?”湛月清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时忍冬冷笑一声,“错了,他母亲对他极好。”
湛月清更想不明白了,难道是邪恶系统作祟?
“可他的疯病……没在我面前发过啊。”他下意识说。
时忍冬漫不经心:“喝药压着呢。”
剩下的小半杯茶水又洒了。
湛月清今天废了两件衣服,心情颇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