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暖和,燕冬又憋着火,浑身燥得?慌,他三两?下脱了披风,一身霞色云纹罗袍,燕颂亲自选的料子样式,松竹似的扎在榻前。 三皇子在门口停步,目光稍顿了一瞬才走上去说话,“谁招我们?逢春了,这般动气?” “那日我们?四个同乘……你察觉到了吗?”燕冬开门见山。 三皇子抬手,东流便关上了门。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燕冬的背影,“什么?” 这语气分明是察觉到了,燕冬猛地转身,恼道:“还跟我装!” 三皇子揪他的耳朵,笑骂:“没大没小。” 燕冬没反抗,瞪着三皇子,对方高一些,垂着多情?的桃花眼,目光是温和的,脸上带着笑——他好像永远都在笑。可是说来奇怪,这么多年,燕冬对他最深的记忆却是一副哭相。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燕冬如常入宫玩儿,在御花园的雪洞里撞见了三皇子,锦衣华贵的头面,泪眼婆娑的脸面,在角落里畏缩成一团,对方身上没有?伤口,可眼睛里尽是慌张恐惧。 小燕冬是娇纵的,霸道的,也是护短的,他捧着三皇子湿漉漉的小脸,把出门时燕颂塞他兜里的桔子糖分了一颗出去,像个能抗事的哥哥那样,“谁欺负你啦,我去揍他!” 那会儿三皇子说只是昼寝时做了噩梦,心?里害怕却不敢在人前表露,有?损威严,所以?只敢躲着偷偷哭鼻子。他信以?为真,毕竟那是堂堂皇子呀,谁能欺辱?可后来长?大了,某一天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才明白皇子也是子,上有?君父母后,下有?魑魅魍魉。 “你喜欢乌碧林吗?”燕冬问。 三皇子说:“碧林是我的正妻。” 避而不答也是一种回答,燕冬冷笑,“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你不在意,不在意皇后为你权衡的皇子妃,不在意她是否待你真心?,甚至不在意你的脸面和权威。”他道出多年的疑惑,“三表哥,你到底在意什么?或者说,这世上真有?你在意的东西吗?” 三皇子静静地看着燕冬,目光里有?他不懂的东西,良久才说:“咱们?做皇子的,还能在乎什么?自然是那张摆在登天梯上的宝座。” 他们?兄弟早已?争得?明目张胆,自然不必再遮遮掩掩,燕冬说:“你若想?坐上那个位置,就不该放任乌碧林,她毫无章法,早晚会害了你。” 三皇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在替我操心?,还是想?‘借刀杀人’?” “都有?。”燕冬敞亮坦率,“我不想?让我大哥沾上烂桃花,也不想?让你受牵连。”他言尽于此,重新披上披风要走,“你自己想?想?吧!” 两?人擦身而过,三皇子嗅到燕冬身上的味道,清新的石叶香,和燕颂身上一模一样。莫名的,他眼前又出现宫道上那幅画面。 “你为何这般生气?”三皇子突然出声,让燕冬停住脚步。 他侧目,裁疑的目光落在燕冬脸上,燕冬心?里莫名一惊,有?种被他看破心?思的错觉。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心?虚罢了。 “这是什么话?此事若传扬出去,就是天家丑闻,我大哥是外臣,就算清清白白也要无辜受牵连,被泼上一身脏水任人攻讦!我心?疼我大哥很?奇怪吗?不应该吗?”燕冬反将一军,讥讽道,“还是说,虽说人各有?志,但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只许您筹谋帝位,不许我大哥官途顺畅?” 三皇子被噎了噎,一时无法反驳。 燕冬胸口起伏,气红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眼里滋啦火星,恨不得?烧他。三皇子清了清嗓子,抬手拍拍燕冬的肩膀,哄着说:“是我说错话了。” 燕冬见三皇子态度软化,便撇了撇嘴,杵在原地哄了自己一小会儿,也跟着软和下来,“三表哥,我不想?气你,我就是不高兴!这什么事嘛。” “我已?经提醒过碧林了,但人各有?命。”三皇子说得?平淡又冷酷,引得?燕冬抬眼看向他。他莞尔一笑,像个寻常人家的好表哥那样,温和亲昵地说,“来都来了,用顿便饭再走吧,就当?给我个面子,好让我给你赔个罪?” 燕冬小孩儿脾气,“我不要和乌碧林同桌。” 三皇子笑了笑,“我与?表弟吃饭,不是待客,她自然不必出席。” 原来只有?待客时这对夫妻才会同桌用膳么,燕冬有?些唏嘘,但没多说,只端着副老爷的架势,骄矜地微微颔首,“那好吧。” * “小公子用膳后从三皇子府离开,又顺路买了栗子和核桃发糕。”常春春念了刚收到的飞书?条子,揶揄道,“想?来是三皇子府的饭不如咱们?府上的好吃,小公子没吃饱。” “冬日胃口渐长?,孩子也还要长?个儿,多吃点也好。”燕颂翻完名册,大笔一挥,叫文思楼的仇主簿进来,吩咐说,“年前再辛苦一回,将年节的赏赐和红封分下去。” 仇主簿应声,翻开名册一看,那行朱红小字映入眼帘。他愣了愣,说:“大人,红封的份额怎么多了三成?” “家里的小少爷谴我是个坏上官,太严苛,总害得?你们?和我一起早出晚归,便自掏腰包给诸位添了红封当?过年钱,”燕颂笑了笑,“望你们?不要记恨我。” 仇主簿跟着笑起来,“大人与?小公子兄弟和睦,羡煞旁人!但咱们?能在大人手下做事,是一等一的好待遇,也要羡煞旁的同僚啦。” 说罢他又替众人谢了赏,便行礼退下了。 “要回了么,”常春春打量着天色,“我吩咐人去套马车。” “走一段路吧,瞧瞧有?没有?小玩意儿,买回去孝敬祖宗。”燕颂起身出了门。 要过年了,街上张灯结彩,百姓们?大多穿新衣戴闹蛾,孩子们?在角落里扎烟花,闹哄成一片。燕颂在闹蛾摊前停步,抽出支喜燕登栏样式的看了两?眼,收入袖袋。 常春春放下碎银,说不用找了。摊主诚惶诚恐地谢赏,弯腰捧手,待起身时,人已?经走远了。 路过酥点铺时,燕颂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柿饼,荔枝,圆眼……”是燕冬在买百事大吉盒儿和点心?盒子。 燕颂折身进去,轻步走到燕冬身后,这小子左手麻辣兔丁签,右手核桃露,嘴里肚子里都闲不下来,忙着指挥老板装盒也能一下就察觉到他的存在。燕冬立马转头,额头蹭过他的侧脸,两?人俱是一顿,旋即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嗯……”燕颂嗅了嗅燕冬白皙的脸,取笑他,“都腌入味儿了。” “能吃是福!”说着,燕冬又吃了块兔丁,摇头晃脑,滋味美妙。 他吃了辣,脸颊和嘴唇都洇着红,在喧闹的大庭广众之下,燕颂竟品出些活色生香的味道。畜|生行径,燕颂在心?里刻薄地骂自己,却没有?亏待自己的目光,仍注视着面前这张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