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宁窝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拖长尾音,“醒了呀……”
“饿不饿?”
“有点……”
简单洗漱后,谢司宁坐在了饭桌前,摆在桌子上的是一大一小两碗蛋炒饭,和一碟冬瓜炖排骨。
一看就是许温森专门做给他补充营养的。
谢司宁刚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就听门外有几道人声在喊,“有人吗?”
“许师傅,有人找——”
谢司宁抬头看了一眼许温森,就见青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宁先吃,哥哥出去看看。”
谢司宁乖乖点头。
在许温森走后,谢司宁却端起自己的小碗,慢吞吞地跟了出去。
院子里。
七月末时来过他们家一趟的那伙人,如今重新站在这里,其中拿着烟袋的老人,边“吧嗒吧嗒”吸着烟,边抬起眼皮说着什么。
许温森站在他们面前,一副势单力薄的模样。
谢司宁站得有些远了,只模糊听到那位老人用他快要腐朽的嗓音说:“小许啊,你扎得那些纸人,没有你师傅扎得好啊。”
许温森态度温和:“数量多了,总会有些地方顾不上。”
“那也不能差得太多吧……”老人不再抽烟,“如今村里已经死了快十个人了,家家哀乐不停,你说该怎么办?”
许温森怎么回答的,谢司宁没有听清。
他只看到那些站在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把许温森这些天扎好的纸人,像那天般,陆续搬到了车上。
院子很快空下去。
谢司宁吃完饭,想到老人口中的“哀乐”,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学校里的他,并不知道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了院子门口。
秋天的沈村变得更加荒凉了。
树叶凋零,绿草枯黄,原本在院子还听不到的哀乐声,在谢司宁出了院子后,接连不断地涌入耳中。
唢呐声响连绵起伏。
好似整个沈村没有了活人般。
谢司宁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段时间不见,沈村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记忆里熟悉的路线走着。
路过的每一户,门前都挂着白布、贴着白纸。
花圈一个接着一个摆放,丧葬队吹吹打打的声音,在此刻仿佛成了凄凉的背景乐。
边走,谢司宁边问:【我之前听不到这些声音,是因为许温森吗?】
8806:【是。】
谢司宁停下脚步。
他站在一户门口,看着门前摆放着的纸人,每一个谢司宁都十分熟悉,只因这些全部都是许温森扎出来的。
它们或男或女,腮红或浅或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没有眼睛,属于眼眶的位置里,空荡荡的一片。
于是连那些笑脸,都显得诡异异常。
恍惚间,谢司宁耳边又浮现出了那句——“小宁,你好可爱。”
语调黏腻阴冷,像是没有热气的死人贴在活人耳边,说出的话语一样。
谢司宁没由来地哆嗦了一下,转身,他想离开这里,却直直与一个纸人面对着面,只差一点就会贴近。
心脏无端端停了一瞬。
谢司宁额头冒出冷汗,他脚步朝后退着,索性这回身后没有再出现纸人,他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家。
一阵风刮过。
无数纸钱在风中飞舞,无意间模糊了谢司宁回家的路。
整个沈村像是洒满了纸钱,走过的每一条路,路过的每一个人家,都铺满了纸钱,让谢司宁险些觉得自己不是在走活人路,而是无意间踏入了阴曹地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