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翁戎上前欲抓住孟叔的手,他痛心疾首道,“年节未出,孟兄何故发此大怒?简之他纵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他慢慢改就是!简之是我学生,我亦将他视为半子,孟兄如此打他,我一个做师夫的尚且心疼,何况孟兄你自己呢,且饶了他吧!”
“慢慢改?你且问问他,知错没有?”
跪在雪地里的孟简之强撑着身子,拭了下唇角的血迹,“老师,是简之自愿领罚。”
他低沉沉得声音甚是虚弱,却冷冰冰地砸在地上,半点没有转圜的意思,连他半弯着的身躯,都僵直地写着执拗。
听到这话,孟叔面上又怒又痛,当即甩开顾翁戎的手,唰地又是一鞭。
孟简之仍旧用双手强撑。
顾翁戎再次上前握住孟老爹的手道,“孟叔,莫要再这样打孟哥哥了,孟哥哥他春闱在即,如此重伤,怕是连上京都去不了了!”
孟叔却挣开他的手道,“不要拦我。”
孟叔突然看见走过来的六娘,说,“他与你说了?”
六娘愣了一下,轻轻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孟叔道,“休要听他胡说,孟叔自会给你交代。”
言语未落,荆条便先落了下去。
幼时,孟叔罚孟简之,她站在旁边眼泪汪汪地瞧着孟简之,神情可怜得仿佛那板子是打在她身上似的。
孟叔每次见了,便先于心不忍,落下气势来,看在六娘面上,饶过他。
可此番,六娘,不知道该如何了。
她听着那荆条砰地一声,身子不禁跟着一抖。
她矮下身,看着他,说,“不论是什么缘故,先向孟叔认个错,再慢慢地解释……”
孟简之却抬起幽深的眸子,望住她,“这件事与你无关……”
他想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六娘,六娘蹲得不稳,坐倒在地。
“你这逆子,当真是半分不知悔改!”孟叔举起鞭子。
“这么打下去,只怕连命都要没了……孟兄究竟是为何啊?”顾翁戎说。
六娘听到顾翁戎的声音,回头,看到那根荆条又举了起来。
她咬唇道,“孟叔,莫要打了,是我……是我,不想嫁给他了。”
她虽喊着,娇弱的声音像是要在雪中飘散。
所有人都望向六娘,孟简之亦抬眸,紧紧凝视着她……
顾翁戎和顾大娘尚未反应过来六娘话中的意思。
可那荆条向着孟简之落下来,六娘心中一恍。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扑到孟简之身前。
他不能再被这么打下去,纵然他对她无情,纵然他总伤她心,纵然他从未打算娶过她。
可,他还是救过她阿弟的人,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是曾经街边讨食时,那个幼小的她眼中的神祇,神祇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