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笺上写满#039阿娘。#039两字,一笔一顿,力道遒劲,可却散布各处,这字如此纷乱地落在纸页上,足可见他落笔时的心绪。
六娘随意地捡了两页,每一张纸上全然是大大小小的,#039阿娘#039。
她想,他必然有个温柔蕙质的母亲,以致他幼丧所亲,便满心满眼都是他阿娘曾经给过他的柔情。才这般不忍放下,用失去的楚痛,折磨自己。
而她自幼失怙,她连她阿娘是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眷恋?痛苦?执念?
大抵都不曾有过,她的阿娘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梦,她活在她的幻想里,可她不知道这幻想里的阿娘究竟有几分真实。
相形之下,六娘不知道她和孟简之到底是谁更幸运些。
她抿了下唇,欲将他写的纸笺原封不动放回去。
眼尾却突然扫到一张纸笺边缘处,有一个#039六#039字,六娘指尖轻轻颤了颤,她将那页纸笺抽出来。
这张上面不再是“阿娘”,她看到他用大大小小的字体写着#039六娘#039。不过写上之后,却又用繁乱飞舞的墨迹盖掉,只余了边角那一两个清晰可辨。
她愣住了,握着纸的手轻轻颤了颤,她形容不出自己得到心绪,过了半晌,只是将纸笺夹着,原放了回去。她想,最终,在他的人生中,她,不过是该遮盖掉的部分。
她轻轻出了口气,提起灯笼往回走。这寥落的院子大抵是再也不会来了。
她望着这院子出了片刻神,将门锁上,将钥匙藏在一旁的石狮里。
六娘仔细地,分门别类地将这些书放在自己的架子上。
这些东西,日后便是她赖以为生的了,孟简之说的没错,做医女要比和顾大娘卖酥酪好经营的多。
何况,她是喜欢医术的,只可惜,孟叔走了以后,她便没有机会去药房上手治病了,只能学些理论的东西。
接下来的这些时日,她裹着窄袄,歪在榻上,挑灯而读,不舍昼夜,要比书院里的那些童生秀才还要上进些。
她一一在上面做了纸笺记录,又一一于放于扉页,《妇人大全良
方》遍述妇人妊娠将产杂病、《脉象》专以脉象探妇人安危、《阴阳别论》专讲妇人带下之病、《王氏疗妇人方》是当世大师王维安所作……
玥娘来看她的时候,她一张白净的小脸正埋于书册后,专心地在书页上画着圈。
“怎么,你做不了状元夫人?这是准备发愤图强,去自己考个状元来吗?”玥娘啪地一掌拍在她的书上。
“这辈子怕是不行了,下辈子我托生个男儿,未必考不过他。”六娘知道她在调侃她,向她努努嘴,她提起他的时候,原来心中还是会拉茶一下。
“那个死冰垛子,才刚攀上天梯,便舍下与你打小的情谊,这与抛弃糟糠之妻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更恶劣几分呢。他如今不是有官名在身吗?六娘,你便该去告御状,在陛下面前,好好参他一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