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可不是什么抬气色的颜色,但凡皮肤稍微黄一点,或者稍微不均匀,都会原形毕露,显得磕碜,仿佛嚼了一嘴沙子。
偏偏夏黎不会,夏黎的肤色温润犹如羊脂,面容清俊,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好像世外谪仙,那股子姿仪只要看一眼,便会一直痒到骨头里。
“这这……”楚君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夏黎,走过去笑道:“这位郎君是……?”
夏黎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厌恶,这个楚君打量人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普信男,又是审视,又是横量,估摸着在心里还要将夏黎分成三六九等,十足的不知尊重。
夏黎冷淡的道:“绣衣司副使,见过楚君。”
“哎呦!”楚君感叹道:“你便是绣衣司新上任的副使?好生年轻啊,仪表堂堂!不愧是大梁的绣衣司啊!”
他说着,竟去摸夏黎的手背。
柳望舒就在旁边,眼睛一眯便要出手……
啪!
一只宽大的手掌隔开楚君,挡住了他的轻浮,却不是柳望舒,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先行阻拦。
夏黎侧头一看,竟然是梁琛,他悠闲的步下辒辌车,好似一副堪堪睡醒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道:“楚君?好久不见呢。”
梁琛面容俊美,或许是挂相,他笑起来的时候也会带着一丝狰狞的冷酷,偏偏他很喜欢笑,乍一看一点子也不像是个严酷的暴君,可他的笑容里藏着刀子,还是淬了剧毒的刀子。
楚君的态度谦恭,立刻收回手:“是是是!”
梁琛像是要与他叙旧,侧头对身边的梁玷笑道:“阿弟,你还记得么?你曾与楚君有过数面之缘。”
梁玷面容阴沉,沙哑的道:“回禀陛下,记得。”
自然记得,梁玷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南楚军队周旋之人。
并不是说南楚的军队有多厉害,且南楚自从从楚氏,变成廖氏之后,一日落寞过一日,兵力大不如从前,梁玷也是因为如此,才放心装瘸,明哲保身。
问题在于,南楚的荆湖乃是一个巨大的屏障,荆湖地势崎岖复杂,面对这样的地势,主将需要临危应变,要比一般人更加沉稳,更加沉得住气才行。
梁琛又道:“阿弟你与楚君可算是老熟人了,寡人是不是记得……阿弟你还带回过楚君的一缕胡子?”
楚君的额角瞬间跳起来,青筋暴露。
当年南楚与大梁交战,梁玷亲自披甲上阵,楚君设下圈套,本想将梁玷留住,哪知晓梁玷骁勇善战,早已识破了他的诡计,不仅没有战败,甚至斩下了他的一缕胡子。
如今楚君的面容之下,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那块伤疤很大,以至于旁边不生毛发,长不得胡子,南楚以蓄胡须为美,因而楚君的胡须,有三分之一是沾上的。
楚君脸皮抽搐,却不能表达出愤怒,只得哈哈干笑。
梁玷又是冷漠的道:“回禀陛下,臣记得,臣还将那胡须,带回与陛下把玩。”
“是了,”梁琛津津有味的回忆:“寡人当时还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胡须这般的细软,他的骨头合该也这般又细又软罢?”
“哈哈、哈哈……”楚君尴尬的发笑:“陛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梁琛还有后话,颇为感叹的道:“倘或寡人没记错,当时楚君还不是楚君,乃是南楚的丞相,寡人也还不是大梁的一国之君,不过是大梁中默默无名的皇子,这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你我……竟都做了天子。”
楚君再难以笑出来,梁琛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君是谋反上位的,自从他上位以来,以残暴的手段诛杀了前楚的楚氏贵族,再没人敢提及他的痛处,可偏偏梁琛不是旁人,他便敢,他非要狠狠戳一戳楚君最肮脏的伤疤。
楚君面色尴尬而扭曲,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十足像个窝囊废,谄媚的道:“陛下一路劳顿,寡人已经在会盟大营中安排好了营帐,请陛下先行下榻,明日再展开会盟仪事,陛下您意下如何?”
梁琛轻笑:“也好。”
末了非要补一句:“楚君不愧是以前做丞相的人,事事都想得如此周到,如今虽做了南楚的国君,却还是如此操心的命啊。”
噗嗤……夏黎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梁琛真是个毒舌,楚君最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篡位,提起他做过臣子,偏偏梁琛好像不会看眼色一般,不不,梁琛太会看眼色了,以至于句句话毒舌,令楚君恨得牙根痒痒。
可偏偏楚君心怀鬼胎,如不想功亏一篑,便不能在此时发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