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白额角青筋直跳:“我说你既然不知道,在那里鬼叫什么!”
那鸟头人的目光让狄飞白心中很不舒服。灵晔的神像也让他很不舒服,不过那种不适,是对自己被蔑视了的不满。而这尊鸟头神则充满了侵略性,仿佛狄飞白是它的猎物,那双阴沉木打造的尖利指爪就要将他血淋淋地撕裂。
狄飞白从未到过南疆,不了解其风俗,问半君这位本地书生,也说不知。
“江宜总该知道罢?”狄飞白说,“你读过的书那么多,岂不是无所不知?”
江宜道:“这很明显,难道少侠你没有猜出来么?神像肚上的纹路不是蛛网,而是天然形成的雷击痕迹。这位就是雷公呀。”
中原的雷公祠,其塑像乃是一位披甲将军。雷公与灵晔将军本不是一体,民间形象却相互借鉴,百姓认为天上的闪电是盾剑相击擦出的光亮,掌控雷电的神明应当是披坚执锐,杀伐果决如雷霆乍惊。
以至于二者渐渐统一成了一个人。
只是在清溪关的深山里,还藏着这样一尊阴阳神像,劈开外面的灵晔像,暴露出里面凶神恶煞的雷公,这又实属罕见了。
“我小时候在清河县见过一尊雷公像,”江宜说,“乃是一位青年男性。”
狄飞白怀疑道:“你说的不是灵晔将军?”
“自然不是。雷公身上不着片甲,赤裸半身,腰围裙衬,肩背上满是网状纹路,与这一尊鸟头像肚腹上的雷击纹一般无二。若是谢将军,想必不会脱下他身上的战甲吧。”
说着话,江宜眼前又浮现出香火飘渺中丰隆神像悲悯的面容,经过十数年记忆的洗涤,原本僵硬死板的铜像变得鲜明起来,犹如隔岸投来活灵活现的一瞥。
江宜小时候常随家人去雷公祠敬拜,从未留意过神像,大人们焚香祷告时他只觉得无聊,照理说应当不会对塑像的脸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象……清晰得像镀过电光的镜子,有一瞬间江宜甚至觉得丰隆正穿越记忆注视着自己。
一只手抓住了他。
江宜猛然回神,麻痹感从身上退去。
半君紧握着江宜的手臂,结巴道:“二二二……二位不觉得,这座将军庙太过诡异了么?在这里过夜,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要不咱们三人结伴,赶夜路去前面的俭浪镇吧。”
狄飞白略一犹豫,他从前不信神神鬼鬼,不过与江宜结伴后,也有了些忌讳,这座庙给他的感觉不算很好。若是他只身一人,冒雨抑或走夜路都不在话下,只是江宜不方便再淋雨了。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阴阳神像罢了。你俩睡,今夜我守着,敢有魑魅魍魉作乱,一剑斩之即可。”
江宜也说:“莫要担心,其实,我正好知道一段故事,或许可以解释这尊神像的来历。不如我们重新把火生起来,一边听故事一边休息?”
半君见他二人气度非凡,这种环境下都能处之若素,他自己一个人更不敢离开太远,只好屈服了,与狄飞白一同去捡了些断裂的窗框当作柴火。有了火光与温暖,破庙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