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乾笑道:“咳……大人,下官第一次见到大人,是在……”
“建元宫,文华殿。”谢书玉面无表情,回想起与众考生布衣上殿的那天。
“不是,”谢白乾却说,“名都西郊外,谢家宗庙前。”
谢书玉神色微动。
“我名都谢家赫奕章灼,上有镇国神将,下有辅帝重臣。名都除了一个李,无有在谢氏之上。那日宗庙祭祖,皇宫出动两千虎贲军圈围郊野,本该闲人勿进。却有两个赴名都赶考的书生误入此中。一个人说‘世家贵族何等威风,吾辈生而莫及’,另一人却说‘谢氏之祖也非生而及之,我愿做百代之祖’。”
谢白乾一手按在胸口刀疮上:“这个书生后来登文华殿,对策三千,成为天子门生,风光一时无两。我则因一些过错,左迁且兰府。本来满怀抑郁,却没想到且兰府总管正是那个愿为百代之祖的书生。谢大人,我虽求功心切,行为失当,然而从未有对您不敬之心。”
他那一手犹如按在谢书玉心口上,面色由于失血而苍白虚弱。
谢书玉终于不忍,回身欲离去。
药汤气味从他推开的门缝中跌出,仿佛一条实质的流水。在那涌动的艰涩气味中他好像嗅到一缕清香。
‘璧山的桃子是软的么?’
皇帝问。
文华殿丹墀前,书生抬起眼睛。御座又高又远,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了殿前年轻的侍卫。
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犹如一株天然便生长在这炊金馔玉、星辉不夜之宫殿前的芝兰玉树。
本该一直如此。
第67章 第67章梦老
谢白乾平躺着,目视正上方药汤烟气画出的线条。回想自己的失败,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烦躁。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戴罪返都,折狱详刑。然而对此却并不在意。谢氏根基深厚,他犯下的亦非叛国谋乱之大罪,上下打点一番,轻则治个玩忽职守,等两年便又复起了。
令他烦躁的,是一个声音。
一墙之隔,兵兵邦邦的声音。似乎卖饴糖的货郎挑担走过墙根下。
这声音令他想起每一次走进毕合泽那间位于保塞镇深街里巷的铁铺。铺子墙上挂满闭合泽的作品——镐、镰、镢、锄、犁,从这些农具上剥落的铁,则打造成了楛矢的箭头、佩刀的弯刃。
他猜想自己第一天走进铁匠铺子里,毕合泽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毕合泽等这一天很久,远比他来到且兰府上任的日子更长。
“昨夜雷在巽宫,天雷无妄,此卦乾为上震为下,有雷动于天之迹象。不久怕是有场暴雨。”
谢白乾问:“你还会算中原人的卦?” ', ' ')